她有點委屈,自己不過抱怨幾句,他幹麼反應這麼大?
「了不起以後人家客氣點嘛!」這可是她頭一回想要討好一個人耶,他應該去焚香感謝天地了。
「小姐!」這時,阿敏終於獲准進房了,一見沙貝兒便開始哭。「小姐,你有事沒?剛才你叫得好淒慘,大家都以為……嗚嗚嗚……那治療一定很痛苦,小姐,不如咱們別做了,反正現在這樣也不錯……」
「開什麼玩笑?」沙貝兒雙手插腰。「本小姐是那種半途而廢的人嗎?我一定要恢復原——哇!」她尖叫,原來是趙天源衝進來,一下子就把她撲倒在地。
「媳婦兒!」趙天源一臉的鼻涕和眼淚全擦在她身上。「你有沒有事?我在外頭聽得好擔心——啊!」
「混帳!」沙貝兒一邊吐,一邊將他踢出去。「那麼噁心的東西也敢往我身上擦!」
隨即,她又恢復了往常的刁蠻囂張。
「阿敏,備水,我要洗浴。」她看見趙天源的鼻涕,又吐了。「傻子,你給我滾出去,沒我的命令,你再給進來,我砍了你的腿!」這麼多鼻涕,天啊,她快瘋掉了……
趙天源委屈得要死,人哭的時候,本來就會流鼻涕嘛!為什麼人們不覺得眼淚噁心,看到鼻涕就很討厭?明明是從同一個人的身體裡冒出來的啊!
他喜歡胡思亂想,想著想著,又把自己搞得糊里糊塗了。
自從開始接受治療後,沙貝兒就徹底明白一件事——人比人,氣死人。
為什麼穆康治療趙天源,只是讓他每天喝一碗藥,事後還有糖丸吃,不用扎針、不必藥浴,連蒸籠都沒有?
哪像她痛苦得死去活來、活來死去。
「這是歧視!」她向穆康抗議。
「問你爹去。」他臉色很臭。今天本來可以在苗圃陪著他可愛的藥草一整日的,卻被瘋丫頭拉出來逛集市。
拜託,就二、三十個賣吃的和三流飾品的小地方,有什麼好逛的?
雪堡真的是什麼都沒有,土地貧瘠,糧食稀少、釀酒的方法還是幾百年前傳下來,弄成酸不酸、辣不辣的東西,也沒有絲綢,大家都穿布衣,珍珠寶石更是少見,姑娘們的飾品多是木頭雕成,手藝普普通通,鳳凰不會看成雞就是。
這樣的集市,一眼看穿,除了無聊,也只剩無聊。
「又關我爹的事了。」她要不要跟爹確認一下親子關係?要不阿爹待她和趙天源怎麼差別如此多?
穆康看向後頭的阿敏和趙天源都被捏糖人吸引了,沒注意到這邊,才小聲說:「堡主希望你三十以前披嫁衣,至於趙兄弟,他只要能學會洞房是什麼就好了。」
沙貝兒的臉色由白轉青,就為了趙天源,她吃盡苦頭,這混帳……
她走過去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記。
趙天源趴在地上,啃了一嘴泥。
「媳婦兒,為什麼踢我?」趙天源又哭了。
「你若有不滿,找你爹去,別盡欺負趙兄弟。」穆康不悅地瞪她一眼,然後走過去扶起趙天源。
沙貝兒更委屈了。憑什麼人人都寵趙天源?他是寶,她就是草?
她氣鼓鼓地往前走。幾個堡中人看見她,把各種零食點心往她懷裡送。
沙貝兒在谷裡很受歡迎,一來是她模樣可愛,二來是她和岑爺爺感情好。岑爺爺脾氣古怪,治病都是看心情的,有的人不小心惹了他。休想他施用一回藥,這時只要找沙小姐出馬,保證岑爺爺不只看診,事後還有回診。
大家承了沙貝兒的情,當然要報答她。
被這麼多人哄著,她心情很快又恢復了,拿出一顆雪梨啃了口,真甜。
「傻子,過來。」
趙天源明明才受欺負,但她一喊,他又跑過去。
「媳婦兒,你叫我?」
「說幾百遍了,不准叫我媳婦兒。」見趙天源縮頭縮腦,似又要掉淚,她才把吃過的雪梨遞給他。「喏,吃吧,很甜的。」
趙天源開心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媳婦兒果然是心疼他的,有好吃的從來不會忘記他。
他很高興地啃著雪梨,一邊吃、一邊跟在她身後玩。
穆康看得眉頭越皺越緊,沙貝兒這不是擺明了欺負趙天源?
「穆公子,你別誤會。」阿敏突然開口。「二十多年前,有個叫什麼天殘地缺的偶然發現雪堡,見這裡藥材豐美,便起貪心,想據為已有。雪堡中人奮起抵抗,讓他殺傷了不少人,才把他趕走。趙公子的爹娘便是在那時為了保護雪堡過世的,死前向堡主托孤,求堡主善待趙家獨苗,堡主這才將尚未出生的小姐許配給趙公子,並允諾有雪堡一日,必保趙公子無失。」
「既然趙兄弟爹娘對雪堡有大恩,何以你們竟是如此報恩?」
「穆公子不知,當年我們只是趕走敵人,並無力剷除他,後來他仗著功力高深、來去無影,在谷中作怪,弄得人人吃喝都不得安寧。我們過了十年這樣的日子,也就是那時養成的習慣,趙公子的吃喝用度都有人事先替他品嚐,確定無礙才讓他接觸。」
「原來沙貝兒做這些事,有一半是為了保護趙天源……」不過穆康認為,她另一半竟是小心眼。
「那什麼天殘地缺的呢?」若惡害尚在,穆康便替他們除害。
「十二年前,他惹了岑爺爺,被岑爺爺殺死了。」自此,雪堡的日子才算平靜下來。
「整整十二年——」太不可思議了。「難道岑爺爺就眼睜睜看著你們受苦而不出手?」
「岑爺爺的個性比較古怪,所以……」惹火岑爺爺,絕對過得比招惹天殘地缺更痛苦,兩權相害取其輕,這種事,誰都知道怎麼選。
穆康無比同情雪堡居民。
他走到沙貝兒和趙天源身邊,她正把含了一口的松子糖送到他嘴邊……這也太噁心了吧?
他給了他們一顆解毒丹,「這雖然不是我師父煉的九轉還魂丹,能生死人、肉白骨、壽百年——」可以聽得出來,他對師父的崇拜有如山高海深。「但對防止一般小毒還是不錯的,吃一顆可以抵一年,你們就不必再分著吃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