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托兒所了,我中午再去接她回來。」
「你都什麼時候教課?」他對她的作息還不瞭解。
「都是兩點開始。幼稚園的孩子都需要午睡,等他們醒了才開始上課,安親班的則是四點半開始……」她忽而瞠大柔眸。「下了課再回到這裡,晚餐我會來不及做,你——」
「那不是問題,晚餐我在外面吃也行,還有,星期四診所固定休診,那天我在醫院有門診,所以星期四不用做給我吃。」他頓了下,想起什麼,問道:「餐桌上那些是你準備的?」
她笑得有些靦腆。「因為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中式和西式都各準備了一份。」
「你吃過了嗎?」他黑眸略瞇。「我看吐司和果醬沒動過。」
她愣了下,柔美的眼珠子轉了轉,她訥訥開口:「我想等地刷完再吃。」
他瞅了她一眼,低哼了聲。「節省不是用這種方式,再怎麼樣也要吃東西。」
他半是氣惱,半是心疼。她以往都這樣餓肚子的?
他一把握住她手腕,不由分說地低聲道:「現在,跟我上樓吃早餐。」
「可是我沒有吃早餐的習慣。」她試著抽出手腕。
黎礎又止步,回過身看她,他黑眸略瞇,將她從頭到腳看個仔細。「這就是你這麼瘦的原因吧?」
她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垂落長睫,她看著地板,氣氛突然陷入沉靜。除了馬路上車子的呼嘯聲外,只剩兩人的呼吸聲。
「為什麼不吃早餐?」他看著她顫動的長睫,又問。「不吃早餐也能是一種習慣?這習慣可真要不得。」
徐晴安低著頭,不作聲,他只得又道:「因為錢都被你繼父拿走,所以你為了省錢,養成不吃早餐這種壞習慣?」他不用多揣測,也能看出她的心思。他自己也曾經為了讓妹妹吃到巧克力糖,而省下餐費。
誰不想快快樂樂,過著吃飽喝足的日子?偏偏這世上總有些人是得不到這些看似平凡的生活的。困為經歷過,只消她一個眼神,一個表情,他都能看見其背後隱藏的情緒。
過住那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悵惘侵襲他,他心窩驀地發痛。
他難以自持地,長指拂過她垂落兩邊的髮絲,溫熱掌心順勢貼上她小小的臉,恍若這樣,能讓這短暫的交會,有著相依的慰借感。
當他指節滑過她髮絲,指腹輕觸她面頰時,她一顫,揚睫看他。他深邃的眼眸蘊藏著深濃的情緒,似有心疼,又像帶著遺憾,迷離且複雜。
她不明所以,怔怔看著他良久,才聽到他薄唇低吐:「以後,你早餐跟我一起吃,三餐本來就該定時定量,沒有什麼習慣不習慣的。」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邁開長腿。「走吧,一起上去。」
也許是他眼底那份疼楚太過深刻,她順從了他,跟著她的步履上樓。
第4章(1)
一如往常醒來,梳洗後換上襯衫西褲,他走出房間,經過她們房間時,已習慣留意她這時間都會敞開的房門。
她在畫畫。通常這個時候她已將妹妹送上托兒所,下午要教課,於是早晨這段時間是她作畫的時候。偶爾也見她用一些小東西,如汽水瓶蓋、布丁杯等等,做些勞作藝品。
這裡原來只是客房,家俱本就簡單,一張雙人床,一組梳妝台,和一個日式伸縮衣櫥,但添了些女性用品和女童的玩具布偶後,氛圍溫曖了。
念醫學系開始,他不是和一群男生擠宿舍,便是一個人獨住,連醫院值班室也是全然的陽剛,毫無柔軟可言,現在讓這對姐妹住進來,屋子似乎不那麼沉硬了。
有時結束了樓下的工作,一上樓,只是聽見姐妹倆軟軟的對話,總讓他連心口也發軟,那瞬間會讓他有股他有一個完美家庭的錯覺。於是他一直不能明白,怎麼會有人用暴力對待這對如玉似水的姐妹?
他倚在門邊,靜靜瞧她。他很喜歡看這一面的她,側顏淡淡,秀雅柔美,偶爾垂著長睫像在思慮該在哪裡再補上一筆,揚睫時又是滿滿的自信了,原來她不是自卑,而是現實壓抑了她的快樂和信心。
徐晴安輕咬著筆頭,柔眸專注盯著被她擺在前頭床緣的泰迪熊娃娃,很大的一隻熊,差不多有以安的身高那麼高。
片刻,她拿出咬在齒間的筆,將一頭長髮盤上腦後,另外又抽了枝淺色鉛筆,握筆的手一動,隨即勾勒出初步的形體,然後她換上了顏色較深的筆,開始琢磨著瞳孔。
她雙眸來回畫紙和泰迪熊間,認真得恍若這世上再無什麼能勾起她的興趣,一筆一畫,看似隨性,筆尖沾染在畫紙上的卻是細緻。
稍候,她抬眼看著泰迪熊,再看看自己的畫……陰影變化似可再明顯些,她擱了筆,移動目光尋著她的橡皮擦,她需要擦出強烈的反光。
她略偏螓首,在右腳邊的工具袋裡撈出擦子,眼睫微微一抬,餘光似見到什麼陰影,她轉動臉容,意外的看見了男人。
她怔了下,隨即起身,一個沒注意,橡皮擦落了地,她看著滾動的擦子,腳步移了過去,男人亦移動步伐,靠了過來,兩人一同彎身,指尖相觸,他們稍愣之後抬眸,相視而笑。
她腮面微紅,收回指尖,下一秒鐘手腕卻被男人修長的指節握住,黎礎又將拾起的橡皮擦放到她手心。「你在畫那只熊嗎?」他起身走到畫架前。
他兩臂抱胸,看了看坐在床沿的大熊,再看看畫紙。「怎麼想要畫這只熊?」
「我沒畫過這種毛絨絨的靜物,拿來練習看看。」她走近,站在他身邊。
「你也喜歡泰迪熊?」姐妹倆搬過來那晚,這只熊也是她倆的家當之一。
她輕搖螓首,笑得含蓄。「我早過了抱洋娃娃的年紀了,沒什麼特別喜好。」
她看著大熊。「那是一個學生家長見以安乖巧可愛,送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