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徐緩揚睫,視線對上他俊秀面容,指腹愛憐地撫過他有著濃密睫毛的眼、他眉骨下的淺疤,然後是他眼下淺淺的暗青色。「你是不是累了?」
「嗯。」他抓住她的手,放到嘴邊吻了吻。「可是女朋友不陪我,我還能怎麼辦?」他說得好委屈。
她笑著,柔眸滿滿情意,她吻吻他的嘴角,又抓了他的手指輕輕咬下,這樣你一個吻,我一個吻,和他像在交換著情意,有些曖昧挑逗,撩撥人心的,她卻也勇於嘗試,她要他在日後的回憶裡,也能記住她現下這麼愛他的心。
鬆開他的手指,她彎下身子撿拾地板上的珠子,然後起身將她那些藝品材料大略收拾。「你要不要先回房?我去幫你倒牛奶。」她知道他有睡前喝牛奶的習慣。
「好。」他應了聲,卻伸手拉住她,雙手從她身後攬抱住她,溫涼薄唇貼在她耳畔。「晚上睡我房間。」
她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即使已是這般親密,仍覺不好意思。她抿抿唇,頰面熱燙地細聲道:「現在晚上都……都睡你房間了。」
「我是說,睡到天亮,不要再回去和以安睡了。」她是睡在他床上,但他入睡了,她就又回去隔壁房和妹妹睡,他想要的是和她相擁到天亮。
「我怕以安醒來沒見到我會哭。」她低垂眼簾,看著他貼在她腹上的十指。
「再來都要上小學了,也要學著獨立。難不成以後我們有了孩子,你也要一輩子都陪著他們睡?那我算什麼?」他貼在她耳際說話,熱熱的氣息把她的耳垂頸項都煨得紅紅的。
她愣了下,輕拉開他雙手。「我先去倒牛奶給你。」她逃避似的離開客廳。
他想要孩子嗎?也許是的。他說過他渴望一個安定的家庭,他的妹妹也對她說過類似的話,這樣的男人很好,有責任感,而她很幸運,遇上了他。
如果可以和他共組家庭,她想,他必然會是個很好的丈夫,也會是個好爸爸。
她何嘗不渴望一個安定的生活呢?她何嘗不想要一個很好的丈夫呢?可是,她也許連怎麼照顧自己都有問題了,任何能給他他想要的安定?
拿了他專用的杯子後,她從冰箱裡拿出鮮奶,才把鮮奶倒入杯中,一道閃光旋即劃過眼前,她瞬間跌入一片黑暗,就像停電那般。她驚愣住,還來不及有反應,就聽見他的腳步聲,她大大驚跳,杯子匡啷一聲,連同手中的鮮奶瓶一同摔落在地上,她聽見玻璃碎掉的聲音。
這感覺和上次相同,經歷了一次那樣的恐懼,她仍是怕得不得了,即使是這段時間已經在練習與黑暗相處,卻還是抑制不住驚慌——她還想看見,真的還想多看這個世界。
她試著睜大雙眼,但仍是只有一片黑,她感覺一片黑暗中,有什麼溫熱的液體凝聚了。下一秒,她惶恐地摀住嘴,就怕哭聲引起他的注意,她下意識看向廚房門口的方向,黑壓壓一片才讓她想起她現在什麼都看不見,她急急蹲下身子,單手在地上撫觸,試著撿拾玻璃碎片。
「晴安!」杯子落地那一瞬間的清脆聲響,讓原想走入房間的黎礎又轉進了廚房,他一見到她彎著身子,手指就要觸上那一地的碎片時,著急地喊了聲。
他微揚的嗓音在這時候加促了她的緊張,她「嘶」地一聲,感覺手指傳來的疼痛,下一刻,她的手腕被握住,高高舉起。
「怎麼不用掃把?」黎礎又抓住她的手,語聲略急。「流血了,痛不痛?」
流血了嗎?黑暗給她的疼痛又豈是這般而已?她搖搖頭,垂落的眼睫底下,忽而淌落淚。她急急抹了去,仍是讓他瞧見。
「很痛嗎?我們去樓下,我幫你上個藥。」他握著她手腕,就要將她拉起身。
她眼底有著恐懼和不安,它們像是兇猛的海浪般,在她美麗的眸底洶湧翻騰。
他不明所以,何以她的眼神會如此惶然和慌亂?是因為打破了他愛用的杯子?
還是指腹上的傷口令她不舒服了?
聽到要下樓,她逃避似地想要推開他,但角度沒算對,手掌撲了空,她整個人栽進他懷裡,她順勢環住他的腰。
懷裡那微顫的身軀讓他疑惑,她在害怕什麼?「晴安,你怎麼了?」
他發現什麼了嗎?她搖搖頭,兩手緊抓住他腰側衣物。「你、你能不能抱我?我覺得自己好笨手笨腳,連倒杯牛奶也能變成這樣……」
原來是怕他責怪她嗎?他笑了聲,一手貼著她背心,一手環過她腿膝,他長腿一使力,直起了身子,抱著她走出廚房。
她貼著他左胸口,心思急急翻轉著,眼簾眨動間,微光滲入,她一顫,隨即而來的是驚喜,她揚起長睫,看見他微敞的領口,視線再上移是他線條好看的下巴,能再看見他讓她感動得無以復加,哭著抱著他脖頸。
她突然的力道讓他走動的身軀頓了下。「晴安?」
他頸側跟著一陣濕熱,他聽見了她細細的啜泣聲。「傷口很痛是不是?」但在他看來,只是小小的穿刺傷,應不至於痛到落淚。
他知道她性子易感,她掉眼淚也不是什麼讓人意外的事,只是她最近哭的次數會不會也太頻繁了?
她顧不得其他,雙手捧住他臉頰,有著鹹意的菱唇猛然蹭上他嘴角,她吻著他的唇,呼吸著他的呼吸。「礎又,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
她急於表達,心酸卻又喜悅的眼淚將他的嘴角染得濕濕的。
她如此熱情又大方的告白,他樂得咧著嘴笑。
他一路勾著嘴角,抱著她下了樓,他走到診間,將她放到椅子上,第一件事,不是檢視她的傷口,而是深深地吻住她。
如果打破杯子能令她這樣不安地在他身上尋求溫暖依靠,他不介意她把他屋裡的杯盤通通摔得碎爛。
他要的就只是,她心甘情願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