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礎又一面傾聽,一面精銳地瞪著對街看,下一秒,他眼眸閃了下,喊了聲:「他沒付錢!」看看街道兩方來車後,他忽地大步一邁,往對街奔走而去。
他一把扯住那個男人的衣領,冷聲道:「喂!你拿了東西,不用付錢的嗎?」
他看見男人徘徊時,便覺男人舉止鬼鬼祟祟,後來他看見男人將幾個小飾品收進口袋裡,然後打算離開,他於是跑過來阻止。
「我、我哪有拿東西?你要這樣亂誣賴,我、我——我可以告你喔。」個兒不高的男人心虛說道。
黎礎又嗤笑了聲:「歡迎你去告,我在對面注意你很久了,等你口袋裡的東西被搜出來,我看你拿什麼告。」
「你、你——你到底想怎樣?」男人結結巴巴著,面色略有惶恐。
「把東西還回去,然後親自去和老闆娘道歉。」他低低說著。
「道什麼歉?萬一她報警怎麼辦?她看不到,你假裝不知道這事就好了,東西我可以分你。」男人打著商量。
「因為她看不見,就這樣欺負她嗎?」他目光凌厲,然後推了男人一把。「把東西放回去,進去道歉,否則,報警的是我。」
男人腳步踉蹌了下,往前栽去,整個人衝進店裡,跌趴在地。
「是誰?」徐晴安聽聞那甚大的聲響,猛地站起來,她雙手貼著桌面,側耳聽著,神情有著狐疑。
男人爬起來,神色慌亂地回首看了一眼黎礎又,見他面容冷肅,男人緩步走到徐晴安面前。「老、老闆娘,我剛剛、剛剛拿了放在店門口那張桌上的吊飾和針織娃娃,我、我沒有付錢,真對不起,希望你、你大人大量,原諒我一次,別送我去吃免錢飯。」
徐晴安眼眸微微瞠大,對這人的行為舉止頗感意外,怎麼會拿了她的東西不付錢後,又回來道歉?「這位先生,你——」
「東西都在這裡,沒有少,我、我先走了。」男人把口袋裡的東西通通放到她桌上,懼怕地看了一眼黎礎又後,低低自語著:「想不到還有請保鑣在對面守著,真是失算!」然後腳步匆匆地離開。
才出店門,許是不甘願,他回首看了黎礎又一眼,確定兩人稍有距離後,他看著外面展示成品的桌上,伸手一抓,幾個小東西便被握在他手裡,他拔腿就跑。
「喂!」黎礎又喊了聲,隨即追了出去。
「嘿,黎醫師,啊你要小心一點嘿!」阿琴嬸從對街跑過來,正巧碰上追出去的黎礎又,她略顯激動地交代著。
偏著螓首,尚困惑著男人所說的保鑣究竟是什麼意思時,阿琴嬸那番叫喊更讓她驚愕。
剛剛阿琴嬸喊了什麼?黎醫師嗎?
「阿琴嬸,你剛剛說……黎醫師?」她側著耳朵,像在確認阿琴嬸的方向。
「哦……咦?呃……我剛就、就說……就說林老師咧!」阿琴嬸尷尬笑了聲:「歹勢啦,啊就剛才那個男人偷了你外面的東西,所以我很生氣!」
林老師?是她聽錯了嗎?但……不對,她明明聽見一聲「喂!」,那一定是……他的聲音,她不可能認錯。
徐晴安緩緩垂落長睫,說不清這番滋味究竟為何。片刻,她又問道:「剛剛那個客人臨走前,說了什麼對面有保鑣……」
「喔,你說那個哦……就、就……」阿琴嬸支吾老半天。
阿琴嬸回應不出來,讓徐晴安更確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細細想來,最近以安常有一些新玩具,她也常拎著麥當勞的餐點回來,每次問她,理由總一樣:「我表現好,所以老師送我玩具。」、「我很乖啊,所以老師請我吃麥當勞。」……諸如此類的。
今日若還是在托兒所、幼稚園,她絕對相信老師會這麼獎勵她,但已是小學生了,小學老師應當不會還用這樣的方式獎勵孩子。
她甚至幾度嗅見極淡的消毒藥水味……那種味道、那種味道……她眼眶莫名一濕,啞聲開口:「阿琴嬸,我剛剛聽見你喊的是黎醫師……」
阿琴嬸看看門口,黎醫師還沒回來,眼前這個看不見的小姐又像是知道了些什麼,那麼現在,她該如何回應?
有些急,有些為難……她猶豫許久,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啊呀,好啦,我就老實跟你講啦!那個黎醫師已經來了一個多月了啦!」說完之後暢快無比,既然本來就互有情意,又何必為了看不看得見的問題而不在一起?反正黎醫師都不介意了,晴安到底在介意什麼?
「一個……多月了?」徐晴安仔細回想,曾有一天中午,以安出門買午餐時,她嗅到了消毒藥水味……從那時起,他就在了嗎?在遠處看著她嗎?
「對呀,他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見到他,所以不敢出聲音,也不讓我和以安告訴你,常常一個人在中午診所休息時,跑來看你,他都會站在對面,或是門口,一直看著你……」阿琴嬸歎口氣。「晴安,不是我要幫他說話,我看他工作也很忙,常常穿著那件醫生的衣服就跑來了,而且假日他都待一整天,他那麼有心,你要不要和他回去?」
常常來看她嗎……她愣怔住,像是被下了什麼咒術般,好半晌都無法言語。
良久之後,她才眨了眨濕霧迷漫的眼簾。「他為什麼不讓我知道他在?」她沒有回應,只是問著自己想知道的。
「他就怕你又跑掉啊。他假日都在這裡待一整天耶,你回去時,他也會跟在你身後,他連你現在住的地方也知道了。」
「他看到我這樣子……難過嗎?」徐晴安垂著眼睫,面容微微傷楚。
「那是當然的啊,我看他每次看著你,都是很捨不得的表情。」阿琴嬸再次追問:「晴安,你要不要和他回去?不是我不歡迎你在這裡做生意,而是我看他真的很有心咧。」
徐晴安笑了聲,淡淡的、輕輕的,那微微牽動的嘴角卻驚動了她懸在眼眶的淚水,釋放了濃濃哀傷,溫淚瞬間爬滿面。「阿琴嬸……我知道他很有心,真的很有心,可是……可是我就是不要他看到我就傷心、就捨不得,我才想學著獨立和堅強的……」她泣喘了聲,又說:「如果他一直不能用很平常的情緒來面對我,我回到他身邊,只是讓他心裡有負擔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