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他沒聽懂。
「我漂亮嗎?」
「不漂亮。」
「不漂亮還看那麼用力?」我很想睡的,但他眼底的憂心忡忡讓我不放心,強撐精神,就是要和他東拉西扯。「那個……」
「和慎公公?查了,你交代常瑄的事都查了。」他伸手輕觸我的臉頰,近靠的身子傳來他的專屬味道。
真好聞呵,阿朔有著最讓人眷戀的香味。
「查出誰是藏鏡人了嗎?」我知道自己用的字眼不夠古典,不過他還是猜出我要表達的意思。
「很快就會查出來了,你不要替我擔心。」他把我的散發撩開,細細審視我的眉眼。
第一次,我知道男人的心疼是什麼樣的表情。
「查到以後,你一定要痛打他們一百大板,替我出氣。」
我心知肚明,且真讓他查到,絕不會只是痛打一百板那樣簡單。但我能說什麼?殺人嗎?對不起,我生在主張廢除死刑的民主國家,人權深植在腦袋中央,何況慘死水池裡的太監,已深深地在我心底烙下傷痕。
我痛恨死亡。
「那麼小心眼?」說話間,他的眉是苦的。
阿朔也會擔心嗎?擔心查到最後,查出自己的手足,到時候怎麼辦?
弒親,別人做得到,阿朔恐怕做不了。可是要當一國之君,不狠心怎麼成?
他得一天比一天堅強、一天比一天狠,說不定哪天,他將面對親生兒子的背叛,到時候……殺的是自己的骨血啊!誰曉得,便是帝王,也有血,也有心,也有感情和愛慾。
「誰叫他害我肚子疼。」我甜甜說著。
他坐到我身邊,將我抱到大腿上,我窩進他懷裡,方發覺他那樣高大,大到把我的天空擋住。
原來男人是天,這句話是這樣來的。
「為什麼?」他問。
「什麼為什麼?」
「明知道茶有毒,為什麼要喝?」
「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在賭。」大樂透買過幾十張,連半個號碼都沒中過,可這回偏偏就讓我中了大特獎。
「你直接告訴我,我自然不會喝下那杯茶水。」
「要我指控皇后毒殺親兒?我又不笨。」
他當然懂,矮太監死無對證,光我知道茶水裡有毒,這件事兒就夠啟人疑竇,不管事情怎麼發展,我都無法全身而退;而吞下毒茶,雖然最危險,但同時也是最能置身事外的方法。
「那,等我喝下,不就知道答案?」
我懂,他想知道的是,為什麼我甘心代替他?
「阿朔,我讀過幾個句子,很有意思。」
「說來聽聽。」
「看一個人的心術,要看他的眼神;看一個人的身價,要看他的對手;看一個人的底牌,就要看他的好友;看一個人的胸襟,要看他失敗和被人出賣時的反應;而看一個人的膽識,就要看他面對死亡的態度。」
「你只是要讓我知道你多麼有膽識?代價會不會太大?」他無奈苦笑。
「你沒把話聽完。」
「好,你繼續說。」
「看兩個人的關係,要看其中一人意外發生時,另一個人的緊張程度。我看見了,看見阿朔為了我而緊張。」
「想看我緊張,不必用這麼積極的方式。」
我笑了,好想圈住他的腰,可惜力不從心。
快了,待揪出幕後黑手,再不久就會立太子、太子妃,這個懷抱將不再專屬我一人……
我知道自己的個性孤僻,自私又不愛與人分享,當這裡面染上別人的味道,我就不要了。
寧為玉碎,不願瓦全。以前讀到這句話,從不知道裡面包含了多少心酸意味,現在懂了,那得要有多少的勇氣,才能求得玉碎。
在還能要的時候,我要多要、再多要……
他親親我的額頭、我的頭髮,我充分瞭解,他很寵我。
「阿朔……」
「你該休息了。」他看出我是強撐著在同他說話。
「再說一點點。」
「好吧,你說。」
「我不會有事的……在我們那個時代,空氣有懸浮粒子,照呼吸;水被工業污染,照喝;蔬菜被農藥污染了,照吃;豬有口蹄疫、牛有狂牛症、雞鴨有禽流感,我們還是統統吞進肚子裡。我的心肝脾肺腎對解毒很有經驗,這點小毒,奈何不了我。」
他笑了。我就知道自己很行,逗他開心,我是全大周國第一把交椅。
「對,你不會有事的。」
「你只要去專心對付要陷害你的人,保障自己的安全。」
「我會。」
「別再讓任何人有機會害到你。」
「我知道。」
「我要阿朔健健康康活到一百歲。」
「好,我發誓為你辦到。」
「君無戲言。」
「不管我是不是君王,我對你說的每句話,都不是戲言。」
「嗯……」我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我要睡了,你唱歌給我聽。」
「我不會唱。」他才說完一會兒,我就聽見他醇厚的嗓音唱起「豆漿油條」
「我知道,你和我就像是豆漿油條,要一起吃下去味道才會是最好。
你需要我的傻笑,我需要你的擁抱,愛情就是要這樣它才不會淡掉。
我知道,有時候也需要吵吵鬧鬧,但始終也知道,只有你對我最好。
豆漿離不開油條,讓我愛你愛到老,愛情就是要這樣它才幸福美好。」
厚,被抓到了吧?還說君無戲言,才說不會唱又唱,但是……為了讓我開心,他是不介意說戲言的吧!
愛上阿朔,真的很好很好。
第十六章 薔薇
我猜,我中的毒雖然不是見血封喉那種頂級毒物,至少也是麻辣級的。
從吞毒藥到現在,經過三十幾天了,我每天睡覺的時間還是得超過八個時辰,走兩步路會累,大熱天要穿棉襖,連喝水喝大杯一點,都會吐滿地。
要不是這時代沒有鹽酸、巴拉松,我會懷疑自己真的是吞到那種鬼東西了。
我老追問御醫,我的病什麼時候才會好,可那些討人厭的老醫生總是搖頭晃腦說,病去如抽絲,這病,得慢慢來。他的話總讓我聯想到「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不會等他絲抽完,我的小命也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