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也給出同樣的承諾。
「你說,我的人頭、我的命,你都會幫我顧好?」
「對。」他不介意重複。
「你說要負責讓我活到一百歲?」
「對。」
我拉起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深深望住他,告訴自己,除了相信,我沒有其他選擇。
「我相信你。」我說。
「寧同萬死碎綺翼,不忍雲間兩分張。」他道。
我的文學造詣不夠好,卻也知道,他寧願與我同死,也不願分飛。
風吹過樹林,揚起幾縷青絲,癢癢地劃過臉龐。我想,無論經過多少年,我都不會忘記此時此刻,不會忘記這個生死承諾。
第二十九章 破城
知道端裕王的計劃之後,我被以保護之名軟禁了,數十名士兵日夜守在營賬外面,以防萬一。
阿朔很忙,忙著行軍佈陣,忙著在大遼調上新兵時,領先攻下鄂圖城。
我不知道他會如何對付裕王爺,但他胸有成竹的態度讓我明白,這種事不勞我替他掛心。
鎮日無事可做,閒來無事,我便在營賬裡揉饅頭,想研發新口味,嘉惠離家背井的大軍。但我還是不適合做廚事,蒸出來的饅頭鹹得難以下嚥。
約莫人類都是在艱困中才會激發出新靈感,就在我咬下第一口饅頭同時,靈光閃過,攻城計劃在我腦袋裡面成形,我樂得差點兒尖叫,抓了饅頭就要往外衝。
但阿朔比我更先一步進來,他看著我身上東一落、西一片的白麵粉,皺了眉頭,笑問:「做饅頭有這麼好玩?」
我湊到他面前,把手舉高,手裡握住被我咬過一口的鹹饅頭,問:「要不要捧場?」
他想也不想,當口咬下,嚼兩下,表情古怪得讓人發笑。
「不可以吐出來喔!」我把手堵在他的嘴巴上,他的鬍子刺刺的,刷得我的掌心發癢,讓我忍不住咯咯輕笑。
他抓下我的手,坐到椅子上,順勢把我拉坐到他膝間。「為什麼?」
我靠在他胸前,把玩著手裡的饅頭,捏捏壓壓,壓出一塊硬石頭。「這是一個習俗。」
「哪裡的習俗,要人吃這種鹹得難以下嚥的饅頭?」他沒明說,表情卻寫了我在誆他。
「才不是胡扯,你知道刀朗人嗎?他們會在婚禮時端出一碗濃鹽水,裡面泡著兩塊浸透鹽水的麵餅,讓新娘新郎各吃一塊,表示從今以後,兩人同甘苦、共患難。」
「真有這種說法?」
「真的,它不是說法,是作法,是婚禮中必有的形式。」
「我懂了。」
他挑挑俊眉,抓起我的手,把被我捏得不成形的鹹饅頭再咬一口,嚼幾下,吞下肚。
「幹啥,有那麼好吃嗎?」我忙把手上的饅頭遠遠扔開,瞪他一眼,再為他倒杯溫茶水。
他推開茶水,扣著我的後腦,唇沾上我的,在熱烈親吻之後,我滿嘴的鹹味兒。
攏起眉頭,搞不懂他在做什麼,於是我舔舔唇……天!還真不是普通鹹,吃完桌上那些,恐怕得洗腎。
他笑著把茶杯貼到我嘴邊,讓我漱掉滿口鹹後,問:「現在我們是新娘新郎,以後要同甘苦、共患難,誰也離不開誰了,對嗎?」
我弄懂他的意思了。傻瓜,我幾時沒和他同甘苦?不是一知道他有困難,便眼巴巴地快馬兼程來到關州?
「嗯。」我用力點頭。
「很好,老婆,以後老公說什麼都要聽,知不知道?」他捧著我的臉問。
「知道,那老婆說的,老公聽不聽?」我也捧著他的臉問。算他倒霉囉,誰教他愛上的,是不吃虧的現代女人。
「當然聽。」
「那老婆要告訴老公,在我們那個年代有個說法,說是學琴的孩子會特別聰明。」雙手滑下,落到他的肩膀,抱他成癮。
「為什麼?」他推開我問。
「因為練習琴藝,十根手指頭要不停動來動去,手指頭越靈活,腦袋就越靈光。所以,人類之所以成為萬物之靈,是因為我們的手指頭能做其他動物做不來的事。」
「很有意思的說法。」
其實,我可以別說這麼多廢話的,可是我貪看阿朔的表情。每次,當我說著未來的事情時,他總是聽得津津有味,在他身上,我滿足了當老師的說話欲。
「人類學家說,人類的始祖也是用四隻腳行走的,他們花了好幾百萬年,才學會直立、用後腳行走。當兩隻手空出來之後,人類就開始利用雙手做許多事情,越訓練手越靈巧,慢慢地,人類的智慧就凌駕於其他動物之上。所以我們常驕傲說,雙手萬能。」
他點點頭,問:「所以猿猴的智能也比其他動物高?」
「對啊,科學家對黑猩猩做過測試,它們有六歲孩童的智慧。」
「黑猩猩?猿猴的一種?」
「對。所以,小女子為了國家大事,就開始揉面圈,揉得很用力喔!手酸得不得了……來,乖老公,給老婆揉揉。」從這段開始,就是很明顯的鬼扯,用來測驗「老公會聽老婆的話」這句。
他斜眼看我。
「看在老婆那麼盡忠報國份上,不能揉揉啊?」我對他撒嬌。
「老公不介意幫老婆揉揉,但是把揉麵團和國家大事串在一起,未免太侮辱老公的智慧,我不是黑猩猩,是雙手萬能的人類。」
瞧,這個阿朔是不是聰明過了頭?才聽過的話,馬上就能應用。
「哪有悔辱!我說的是實實在在的話。」我硬拗。「不是說過了嗎?手越動,腦袋越靈活,我就這樣揉揉捏捏,把十根手指用個淋漓透澈,破城法子就出籠啦!」
「你想出破城之法?」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可不。」我把饅頭推到旁邊,也不管麵粉沾了滿臉,取來白紙,在桌面上攤平。
我很興奮,若此法能一舉攻城、結束這場戰爭,我就要阿朔陪我回南園,讓方煜把我身上的毒解了,在那以後,我們就能真正地「同甘苦、共患難」。
「真的假的?」
「好怪喔,你寧願相信我的鹹饅頭,卻不相信我的腦袋很管用?」我愛嬌地橫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