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裡?」
猛回頭,順著他的眼光,我看見手上的包袱。不好,他誤會了!心嗆著,包袱因而落在地上。
我的心虛看在他眼裡,成了罪證確鑿。他搶上前,一把抓住我。
他蒼白著臉孔,深邃的輪廓裡有著深邃的哀傷,緊抿的薄唇毫無血色,一雙眼睛銳利逼人,隱含熠熠鋒芒。
他捏住我肩膀,力道之大,幾乎要將之捏碎。
「你又來了,是舊事重演嗎?前一夜要我陪你、口口聲聲說愛我,隔天,馬上穿上大紅嫁袍,遠嫁南國!」
「不是這樣的……」
他不讓我把話說完,打斷我:「你什麼都不在乎嗎?身子給了誰都沒關係嗎?只要能達成目的,要你怎麼做你都毫不猶豫?哈,我老是忘記,二十一世紀的女人都是這樣的,那個叫做一夜情,什麼都不算數的,是不是?」
他黑亮的眼珠子揚起風暴,太陽穴鼓鼓地跳著。
「不是的,你要讓我把話說清楚。」
「你的話能聽?言而無信是二十一世紀的習慣,還是你專門拿來逗我的樂趣?承諾?天長地久?哼!見鬼了,我居然還信你說的話。」
他抓住我的手指加上力氣,痛得我呼叫出聲。
「你也會痛?我還以為你只會讓別人痛。」
「阿朔,我沒要走……不對,我得走,但是我會回來的……」面對他的憤怒,我語無倫次,簡單的解釋居然被我弄成不打草稿的謊言。
「說謊!」他暴跳如雷,像只被激怒的野獸,再也聽不進去任何話語。
「我沒說謊,我發誓,我每句話都是真的。」
「連吳嘉儀三個字都是假的,你身上有什麼是真的?」
不對,吳嘉儀是真的,章幼沂才是假的。算了、算了,這個時候不是計較真假的時候,我該把話說清楚。
「阿朔……」
「別叫我,別想再耍弄我,從現在開始,由我作主,我要怎樣便怎樣,你願意留下也得留,不願意留下也得留。」
說完,他恨恨推開我,一個踉蹌,我往後跌去,撞到椅子、摔在地上。那痛,痛入骨髓……
他沒回頭看我一眼,筆直走出屋子,然後我聽見他對常瑄怒吼:「從現在開始,不准任何人和她說話,不准任何人見她!不、不能是你,去找別人來守著她……誰讓她逃跑,誰就提頭來見我!」
閉上眼睛,我又搞砸了。苦笑,我真是流年不利呵……
第三十二章 章斷
被囚禁的前幾天,我拚命拍門,求們外的侍衛讓我見阿朔一面,他們文風不動,似乎沒有聽見我的聲音。
我求送飯的人替我傳話,把阿朔給的金手煉送給他們作賄賂,鏈子被拿走了,我的信依然石沉大海。
我退而求其次,哀求他們讓我見常瑄,但不知是傳話的人沒傳,還是常瑄對我著惱,他始終沒走上一趟。
第十天,我數著所剩不多的藥丸。
來不及了,我心知肚明。就算快馬加鞭、日夜兼程,那些藥也沒辦法護我一路平安回到南國,所以,接下來我能做的,唯有認命而已。
從那之後,我再不喊叫要求,送信送話這種事,做與不做都沒差別。我安靜、安分,定下心等待死亡上門。
很糟對吧?我和阿朔總是陰錯陽差,可是我落入這個時代,不也是陰錯陽差之下的結果?
惱的是,我竟浪費那麼多時間,同他爭取那些無聊的原則,你追我躲,憑白錯失相處機會。
真是的,如果早知道只有兩年,我才不管皇后怎麼想,都要任性到底,就算非得和穆可楠、李鳳書大打一架,才能擠到他身邊,我也會勇往直前。
可悲,人總是要走到死亡面前,才看得清楚。
我拿出紙筆,在上面寫下一行字──甜言蜜語錄
明知道他用不到,他身邊,再不會有像我這麼難伺候的女人,可我還是要寫,用不靈光的毛筆字,歪歪斜斜地寫下無數句子,想像著他會用什麼口吻對著我說這些話……
我在想像中,幸福著。
我劃個圈圈,為你圈出一個幸福世界,我不管你來自未來或深淵,我深信愛情能超越一切。
藍色的夏天、藍色的愛戀,藍色的你,教我愛上藍色的思念。對你,我只想奢求一句──愛你,四季不變。
我甘心為愛擱淺,只要你牢記,愛你,是我不變的心情。
認識你,我的生命之歌變得精彩悅耳,愛上你,我的未來變得充滿期待。
……
第二十三天,在我寫下最後一句甜言蜜語時,阿朔終於出現,而花美男跟在他身後。
我以為我和花美男的交情已經斷了,但是他仍舊慷慨地送給我溫潤笑容。
相較起三爺,阿朔可沒那麼大度寬容了,他凝著臉,泠冷地望我。
看著他深陷的眼窩,心抽疼。那是我的傑作,還是因為公務繁忙?我不去想,時間很少,能做的事更少,我只想放縱自己。
走向前,忽略他的冷淡,我抱住他、圈上他的腰,讓兩個身子緊緊相貼靠。我的思念啊,需要他的氣息來撫慰。
他的反應是推開我,臉上沒有分毫欣悅。
我讓他寒透心了?唉……也好,恨總比愛容易放下。
「你要見我?」冷冷的四個字從他唇裡吐出,不再充滿感情。
見他?對啊,可是理由已經不存在,見不見,都是多餘。不過我還是點頭,說:「對。」
「做什麼?」
抿了抿唇,我抬頭,笑得一派天真,好似那日的事沒發生,爭執從未離間過我們。
「我想告訴你,你是個很好的男人,謝謝你對我那麼好,謝謝你縱容我的過分,更謝謝你容許我胡言亂語,謝謝你無條件愛我……」
要謝他的事很多,一時半刻說不了。握住他的手,我不容他拒絕我的溫柔,要不是花美男在旁邊,我肯定把他拖到床上,大戰三百回合。
「你以為說這種話,我就會放你去南國?」這次,他沒抽回手,只是板著臉孔,冷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