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如果太子妃不麻煩的話。」
「說什麼麻煩呢?我很高興吳姑娘願意賞光。那麼,約在三日後好嗎?我和虞婷妹妹要幫可楠妹妹慶祝生辰,吳姑娘一起來。」
穆可楠也要去?我一陣頭皮發麻,敵人見面分外眼紅,不曉得會不會惹出事端?可我已經同意參與了,臨陣脫逃,不就是向她們表明我和穆可楠勢不兩立?
我再不懂得人情事故,也清楚這種「表明」會讓自己陷入尷尬兩難,只好勉為其難同意。
「聽說吳姑娘在戰場上獻了許多計策,助殿下打敗敵軍。」施虞婷終於開口,字面上是恭維,但口氣裡聽不出恭維,她的目光直視我,冷淡的面容裡有一絲譏弄。
我懂,把阿朔待我的不同解釋為我立下戰功,的確比較讓人容易接受,否則,一個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沒臉蛋,只會穿著奇裝異服、大聲尖叫的女子,憑什麼得到太子殿下青睞?這不是冤屈了她們這些姣美妃子?
「打勝仗與嘉儀無關,是殿下用兵如神。」
「姑娘客氣,聽可楠姊姊說,從戰事的開頭到最後,多虧了姑娘,若非如此,殿下又豈會對姑娘另眼相待?」
幾句話,施虞婷在我心底輕了份量。那樣容易表真心,在後宮征戰中注定落下風,我想,我該同情她。
「夫人弄錯了,殿下並未對嘉儀另眼相待,我們只是朋友。」
她輕哼,擺明把我的話作廢。
我也無所謂,反正該來的逃不掉,只是平平安安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不管怎樣,等後日,咱們姊妹們聚聚,彼此熟悉之後,姑娘一定別吝嗇,把戰場上面的事兒一一說給我們聽吧!」李鳳書說道。
我給了個笑臉,仍然勉強。
再敷衍幾句之後,李鳳書和施虞婷終於離開。
我鬆口氣,奔回房間裡,關上門,把福祿壽喜關在外面,拿出紙筆寫下歪歪斜斜的「李鳳書、穆可楠、施虞婷」三個名字,細細深思。
我琢磨著,李鳳書看起來是個心思善良、肯包容接納的好女人,從她的言行舉止,處處可見溫婉體貼;施虞婷或許不好相處,但也是個直接、不拐彎抹角的女生。她對我不平,在所難免,畢竟在女人最重要的洞房花燭夜裡,她孤伶伶一人度過。
三人當中,穆可楠應是最難擺平的,她對著阿朔是一張臉,背過阿朔又是另一張臉,若不是城府深重,她不會第一個懷上孩子。但她是將軍之女,不是關在閨閣裡養大的女子,見識廣、閱歷豐富,多了點心機也無可厚非。
一一檢視過她們三人後,我開始檢討自己,是不是自己受了太多宮廷小說洗腦,先入為主,總覺得妻妾間爾虞我詐,人人都嗜好耍心思?
說不定真如阿朔所言,這群女人從小受的教育便是以夫為尊,早早屏除嫉妒天性,一心一意為丈夫持家,以他的快樂為快樂、以他的驕傲為騙傲。
是否,我被自己的想像力挾持,莫名其妙地恐懼著三個無害女人,也許還有一些妒嫉和刨不去的一夫一妻理念,才會讓自己覺得每步走來都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或許,放下成見,我真能和她們和平相處?
胡思亂想間,門板被敲響。
「誰?」
「是我。」
阿朔忙完了?我連忙丟下紙筆,衝到房門迎接我的老爺。打開門,他一把將我攬進懷裡,我喜歡這個見面儀式。
「在做什麼?還把門拴上,搞得神神秘秘。」
「做研究。」研究專題是──環境與性格的關係。
「研究什麼?」他走到桌邊,拿起我寫過的紙張,看了看上面的名字,笑道:「看來,這輩子我都別想要求你把字寫整齊了。」
「還嫌?在認識你之前,我都用計算機解決書寫問題。」開玩笑,要標楷體、新細明體,不過是一個Shift加上指標就能處理的簡單事情。
「計算機真的比人腦還好用?」他拉起我,坐到我的椅子上,再把我安置在他的膝間。
「當然好用,你記不得的事,計算機都會幫你記牢。」
「在你們那裡,人人有計算機?」
「不一定,我爸媽、奶奶篤信人腦萬歲,看不起計算機帶來的方便迅捷,但我的相胞胎小弟,兩個人有三部計算機。」一部抓電影、和Foxy聯絡感情,兩部做字處理。
「如果有這麼好用的東西,我一定要買很多部。」
「貪心不足,北極熊就是因為人類的貪心,才會沒有地方住。」
「計算機和北極熊有關係?北極熊又是什麼東西?」他挑起眉眼,熱愛科學的心一併被挑起。
「這是環保議題,很嚴肅的,下次我再整理整理,把整套觀念教給你。」
「好,我等你。」
「放心,不必等太久,反正我在這裡無聊得緊。」
「嘉儀。」他喊我的新名字喊得很順口。
「怎樣?」
「鳳書和虞婷來過了?」
「對。」我沒打算瞞誰,反正在這裡,誰都別想有秘密。
「你覺得鳳書怎樣?」
「溫柔、穩重、體貼、親切……」我把腦袋裡能用來形容好人的字彙統統拿出來。
「你喜歡她?」
「談不上喜不喜歡,彼此尊重唄。」
我已經打定主意,人不來招惹我,我絕不強出頭。是非這種東西我已經惹得太多,低調是我應該學習的重點要項。
「很好,就是尊重。但將來你們要當一家人,若是彼此能說得上話,我會更放心。」
果然,他樂意我和她們打交道。好吧,再為他將就一回,反正除了前進,我已經沒路可退。
但我咀巴要強,沒損上兩句心底難過。「就這樣唄,往後我得發揮高強定力,對外來橫逆不見不理。」
他失笑,扯了扯我的頭髮,「哪來的外來橫逆?」
我相手合掌,繼續鬼扯:「如人在荊棘林,不動即刺不傷,妄心不起,恆處寂滅之樂。一會妄心纏動,即被諸有刺傷。故詩經云:『有心即苦,無心即樂。』禪定修為必達『時時無心,刻刻不動』的極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