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覺得自己全身冰冷,腳底甚至冷得動不了。
照道理來說,她的確要向夫君的元配夫人敬茶,才算是真有名分的小妾,但是,夫君現在是什麼意思呢?
他說「不用」,是因為她沒有這個資格當他的妾嗎?還是他對夫人有其他的安排?但是他答應了夫人住回原來的流雲院,那不是……他和她現在住的房間嗎?
那她呢?
她的位置又在哪裡?
夫人說了,她那時候離開是被人陷害,所以她回來自然是理所當然,而她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妾——一個用來沖喜和生孩子的人,現在對米家、對夫君來說還能做什麼呢?
等到那個搖曳的身姿走出大廳,米長存終於注意到一旁沉默不語的迎春臉色突然變得慘白,擔心的問:「怎麼了?迎春。」
「我……」她艱澀的發出聲音,「我是不是該去給夫人……收拾東西?」
「收拾什麼東西?」米長存眉一皺,不解的問。
「就是流雲院……」
米長存才剛要開口打破她錯誤的認知,青禾從外面走了進來,提醒著,「少爺,您和杭州那裡的糧商約的時辰快到了,是不是該出門了?」
米長存這才想起這件事情,看了看外面的日頭,急促的往外走,「我都忘了。」都是賈梅那個女人耽誤了他的時間。
「夫君……」迎春忍不住追了幾步。
米長存停下腳步,溫柔的回望著她,「怎麼了?有事?」
看著他的臉,迎春要問的話突然問不出來,只能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沒什麼,夫君有事就先走吧。」
他現在才剛接掌家業沒多久,很多事情都需要他親力親為去做,而她只不過是一個太微不足道的人而已。
「嗯。」米長存看到她的臉色難看,但是沒想太多,打算晚上回來後再好好的跟她說明白。
「對了!」他暫時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著她,「不要理會賈梅,不管她要做什麼都讓她去,你就先到上房的西廂房那裡休息吧。」
「知道了。」迎春一如以往的溫順,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安排,但是她相信他。
到了門口,米長存看著身後的青禾,突然又吩咐道:「青禾,你留下,盯緊賈梅那個女人,看她是否有跟外面的人聯絡,其他的別理會她。對了!也不要讓她把東西搬到我住的院子裡,讓她住到最裡頭的那個小院子去!」他可沒寬宏大量到讓一個已經水性楊花的女人,重新進到他的院子裡。
青禾以往也是跟著米老爺見過世面的,自然也明白了米長存的心思,點了點頭,送米長存出門。
米長存坐在馬車裡,撩開車前簾回頭看著在艷陽下的米家大宅,想到那個把謊話說得破綻百出的女人,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
賈梅,你若走了就不再回來,或許我還會因為迎春給我的溫暖,就這樣放了你,但是既然你又有所圖謀的跑了回來,那就別怪我心狠了!
被留下來的迎春聽從米長存出門前的吩咐,把自己的部分東西拿到了上房的西廂裡去。
她早已習慣了一個人自得其樂,無論是熬藥膳或者是做鞋子、衣裳,全都是為了米長存而做,每做一樣她的心就甜上一分,根本不覺得有什麼無聊不無聊。
只是她想清靜,卻有人不想讓她好過。
米長存前腳一走,流雲院外面就開始不太平。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要搬到後頭那個小院子去?你是瞎了眼還是你家少爺換了院子,你這死婆子竟敢這樣犯上,別以為我離開了一陣子就蠢得任你從中作怪!」
「夫人,這是少爺交代的,請您別為難我們這些下人……」一個婆子苦勸的聲音隱約傳來。
「滾邊去!你們幾個,把我的東西抬進少爺的院子裡,對!就是這個大院子裡!」賈梅一點也不顧慮那婆子的為難,逕自照著自己的意思行事。
在她看來,那病秧子既然讓她留下來,她自然還是穩坐這少夫人的寶座,身為少夫人,她何必管其他人的死活,照著自己的心意做事就好了。
婆子見無法阻攔她,只能歎了口氣,去向青禾說了。
可不是她不盡心,只是主子說要住在這裡,她總不可能硬把人拉到那個小院子裡去吧?
就算她看得出來,這個回頭的少夫人可能也好不了多久,但畢竟人家現在還是主子的身份,她就說不上話。
第8章(2)
搬進了院子,賈梅氣焰卻沒有稍停,反而再次扯著嗓子開罵。
「你們這些死丫頭!不知道我是這個院子裡的主人嗎?在房間裡留著別人用的東西是怎麼一回事?還不拿出去扔了!」
「這房裡怎麼連個值錢的東西都沒擺上,你們是久沒收拾,皮在癢了是不是?」
迎春有些驚愣的聽著,訝異那個看來風姿綽約的少夫人丹田竟然如此的有力,隔著好幾座院子都還能聽到她有朝氣的吼聲。
咬了咬唇,有點想回流雲院去拿走那些被賈梅稱為垃圾的東西,但是想到米長存出門之前的交代,她還是忍住衝動,乖乖的坐在廂房裡,讓賈梅自己一人去鬧。
就這樣鬧了大約一個時辰,房子裡能挑剔的都挑剔了,賈梅看著一室的富麗堂皇,才終於稍微滿意的點了點頭。她看著站在外面一排的丫鬟們,突然想到還有個貌醜的小妾。
哼!米長存,我現在是對付不了你,但憑我還是米家少夫人這身份,我就有辦法收拾你的小妾!
她慵懶的靠在椅子上,傲慢的問:「你們如夫人呢?我這個少夫人在這裡忙碌,她倒好,人不知道跑去哪瀟遙了?看來我一陣子不在,這個家裡的人都不懂得什麼叫規矩了是吧?」
一旁的丫鬟們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幾個之前的舊人知道這個少夫人強悍又手段狠絕,生怕被抓到一點錯,就落得被發賣或杖責的下場。另外幾個年輕些的丫鬟,則是第一次見識到這樣難伺候的主子,也就畏縮著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