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胡翾抬手按門鈴。
「請問你找誰?」一名皮膚黝黑的印傭從門縫探出頭,用濃濃的外來口音問著。
「我是平井灝的新助理,公司派我來接他。」
「請進。」印傭側身讓她進入客廳,說:「井灝先生還在睡覺,你請坐,我去叫他。」印傭招呼她之後,往屋內走去。
「謝謝。」胡翾打量寬敞的客廳,采低台度窗,光線極佳,圓弧形的珍珠白皮沙發頂端懸著一盞華麗的紅色水晶吊燈,搭配牆上的巨幅紫色鳶尾花油畫,使得以白、灰、黑為主的冷調空間頓時活潑了起來。她瞧著瞧著,忽然覺得背後有一道很強烈的跟神在注視著她,她渾身不自在地回頭,脫口驚呼:「平井先生?」
「胡翾?」剛才,他覺得她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耳熟,好像曾在哪裡聽過,才會直盯著她的背影一陣猛瞧。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抬眼瞅他。
「這話該我來問你才對。」他悶聲笑了下,叉起十指,靠著椅背。
「你……住在這裡?」胡翾見他穿著一襲及膝黑色睡袍,端坐在擺著烤土司、火腿、煎蛋、沙拉以及一杯熱騰騰咖啡的大理石餐桌前面,想當然地問。
「沒錯,這是我家。」他聳了聳眉稜骨,說:「我很意外,你搖身一變,變成我弟井灝的助理。我想,有了這個身份,以後你大可順條順理進出我家了?看來,你為了青花釉裡紅大盤,可真是費盡心思。」他調侃地瞇起眼睛。
「你是說……我為了青花釉裡紅大盤,才來當平井灝的助理?」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拜託喔,我連你是何許人都不知道,又怎會把你跟平井灝聯想在一起?此事純屬巧合,你就當我是瞎貓碰到死耗子。」
「既然你這麼說,那……好吧。我姑且相信你純屬巧合的說詞。不過,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就算你是我弟的助理,我也不打算讓你看青花釉裡紅大盤一眼。」他說話如此不留餘地,實乃因為人的慾望無窮無盡,永遠也得不至滿足,往往在看了第一眼之後就會想再看第二眼,接著第三眼、第四眼……終至沒完沒了;他認為與其如此,倒不如斷然拒絕,好讓她徹底死了心絕了念。
「你……有沒有人說你很不近人情?」她跟青花釉裡紅大盤就處在同一個屋簷下,奈何,無緣二面。
「有。而且,為數不少。」他邪魅地勾著嘴角似笑非笑,絲毫不以為意地問道:「你要不要坐下來一起吃早點或者喝杯咖啡?」
「謝謝,我吃過了,你請便。」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他握刀切一片火腿,舉叉送進嘴裡吃了起來。
「這位小姐,真的很抱歉,我一直叫一直叫一直叫,可是,井灝先生都叫不醒。」印傭跑出來,一臉沒轍地向她致歉。
「叫不醒?這該怎麼辦才好?」這次平井灝剛推出的新專輯大賣,今天中午十一點,公司特地在西門町為他舉辦慶功簽唱會,她得在九點半以前送他到造型師那裡打理門面,可眼看著都快八點半了,他老兄還在呼呼大睡,急得胡翾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來來回回踱步。
「請你坐下,好嗎?你一直在我面前走來走去,已經嚴重影響我的食慾了。」他放下刀叉抗議。
「對不起。」她果真乖乖聽話地坐在沙發上,兩顆圓圓亮亮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滴溜滴溜地轉,若有所思地望著他。
「你幹嘛看著我?」他沒好氣地放下繪有一枝綠荷的骨瓷咖啡杯。
「呃……我只是在想,你是井灝的哥,一定知道要如何叫他起床。對不?」
「叫他起床?那還不簡單。」
「簡單?」
「是啊!只要我一叫,他馬上就會一骨碌起床。」他挑起嘴角,懶懶一笑。
「真的?這真是太好了!那就有勞你了。」她搓著雙手,笑臉如花。
「有勞?我可沒答應要去叫我弟起床。」他低頭吃生菜沙拉。
「你……」他竟連這種芝麻綠豆大的小忙都不肯幫,令胡翾又氣又惱又無奈地直跺腳。
「你先別生氣,聽我把話說完。」他慢條斯理地拿口布巾揩揩嘴。
「……」她臉垮垮地斜睞他。
「今天,你遇到我,我的確可以當好人,幫你叫井灝起床:可是,下次若沒遇到我呢?你不就得自己想辦法?與其如此,何不乾脆從這次你就自行想法子叫醒井灝,也省得欠我一個人情?」
「你這麼說也對。」胡翾深知金錢債好還,人情債難償,她不想欠他人情,於是,沉吟著:「其實要叫井灝起床並不難,問題是我擔心……」
「你擔心什麼?」
「剛才你也聽到傭人說了,她怎麼叫都叫不醒井灝,由此可見,光用叫的根本行不通,一定要使出非常手段才能讓井灝起床。可,如此一來,我擔心萬一惹毛了井灝,一狀告上公司,我的飯碗恐將不保。」
「關於這一點,你放心,我敢拍胸脯打包票,絕不會讓井灝撤換你,除非你自己不想當他的助理。」
「你這麼有把握井灝一定會聽你的?」
「相信我,若無十足把握,我才不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胡翾斂下兩排濃密長睫,在心中忖著:她若是坐在這裡乾著急,等井灝睡到自然醒才起床,鐵定會耽誤行程、延宕簽唱會的開場時間,到時候公司若怪罪下來,一定會認為她這個菜鳥助理太不稱職,說不定會叫她捲鋪蓋回家吃自己;看來,她毫無選擇餘地,只能相信他一回……她牙一咬,豁出去了——
「好!我相信你。我這就去叫井灝起床。」
「很好。你往前直走到底,就是井灝的房間。順便一提,他的房門從來不鎖,你可以推開直接進去。」
「謝謝。」胡翾走了兩步又回頭問:「井灝住的是附有衛浴設備的套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