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菜上桌,所有人圍坐在一塊兒,開心的談天說地,逗留在附近戲耍的孩童們嗅到香味,個個垂涎三尺的跑到籬笆外偷瞧,也被熱情招待。
秋風涼涼吹送,人情味暖暖飄散,孩童們規矩用餐,婦人們則是一邊幫忙挾菜添飯,一邊聊城裡的大小事,聊著心裡的想望,同時也聊到了蒼衛宮。
原來蒼衛宮的少年時期並非在蒼淵城度過,十五歲那年,他便隻身到外頭闖天下,期間陸續結識不少夥伴,於是組成護商隊,護著商人貨品遊走於所有危險商道,直到父母兄嫂相繼在戰場上過世,他才領著大票人馬趕回蒼淵城主持大局。
當時城裡群龍無首,又因幾次大戰而元氣大傷,敵國見機不可失,連夜發兵壓境,妄想一舉殲滅蒼淵城,若非蒼衛宮率領護商隊,以高深莫測的武藝兵法反擊,恐怕蒼淵城那夜便要亡城。
大戰之後,傷兵待療,喪事待辦,城裡凌亂蕭索,滿佈哀傷,護商隊協助處理諸事,甚至留下守護蒼淵城,他們帶來強大的武力,更帶來冶鐵鑄造技術,為今日的蒼淵城奠下最深厚的根基。
說起蒼衛宮和護商隊,婦人們便有無限的感佩和敬重,而司徒杏也總算明白神出鬼沒的「御影」,以及潛伏在蒼淵城各處的那些暗樁,究竟是什麼來歷了。
孩童們玩性大,吃飽飯後,立刻彎腰道謝,便跑到角落繼續玩耍,留下婦人們一邊收拾,一邊談天。
司徒杏理所當然也端起一迭碗盤,打算拿到外頭的水井清洗,不料卻被身邊的婦人給劫走。
「唉呀!司徒姑娘妳這是做什麼?這收拾的事交給咱們就行了,妳快回去坐好啊。」薛大娘將碗盤迅速擱入手邊的木桶裡,連忙揮著手中的濕布,要司徒杏趕快回去坐好。
「多個人動作快些,大娘不用客氣。」司徒杏試圖接過薛大娘手中的木桶。
「那怎麼行?這些日子咱們已經麻煩妳太多了,今日妳是客人,這些小事自然得讓咱們來。」薛大娘堅持不交出木桶,還用肥敦敦的身子將司徒杏往椅邊頂。
繡坊裡的繡娘不少,不過像司徒杏這般好相處的可不多,她不但溫柔體貼,還認真有耐性,從來不曾責備她們手拙,甚至大方教她們認字,這次「情絲如繡」也是因為她的鼎力相助,才能如此成功。
除了感激,家中有兒子的,都巴不得能將她娶回家做媳婦,不少人私底下與她說媒了幾次,可惜總讓她以年紀為由給婉拒了。
其實二十五哪裡算老?放眼整座蒼淵城,她們可沒見過哪個姑娘的姿色比得上她,更別說她學識不淺,還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好繡工呢!
薛大娘仗著自己人高馬大,一路輕輕的頂啊頂的,總算將司徒杏給頂回到凳子上,這才滿意的轉身離去。
而被逼著坐下的司徒杏,只好順手拿起擱在桌上的濕布,幫忙擦拭桌子,可惜她的手不過才輕輕往前一揮,手中濕布竟立即被人搶走。
蒼淵城裡的男人多是武人出身,婦人們耳濡目染,手腳自然也就敏捷,清理的同時,也謹慎的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非得確定她安分坐好,才肯露出笑容。
眼看所有人合作無間,滴水不漏的監視著她,她只好將雙手擱在腿上,順從的不再「輕舉妄動」
秋風襲來,她閒適遠眺紅黃摻染的山頭,一名孩童卻忽然來到她身邊。
「看來你交到不少朋友。」她頭也不回的道,彷彿早曉得來人是誰。
「妳不也是?」蒼要軒面色不改,拉了張凳子,理所當然的坐到她身邊,和她一同遠眺山林秋色。「我曉得『情絲如繡』是妳搞的鬼。」他閒聊似的開口。
她加深笑意,轉頭望向他。
「是啊,多虧你暗中推波助瀾,這『情絲如繡』才能如此成功呢。」她話中有話的道,可沒忽略他私底下做了哪些「好事」。
他詫異的看向她。
「妳知道我做了什麼?」
「當然,城裡的事是瞞不了女人的。」她眨眨眼,意有所指的瞥了眼井邊的婦人們。
蒼淵城的婦人不只手腳敏捷,對於消息更是靈通,透過婦人間的閒聊,她明白他私下集結了許多孩童,拿著繡帕到處宣傳,煽動那些姑娘打鐵趁熱,主動加競爭行列。
嚴格來說,她不過是在那些姑娘的心頭放了簇火苗,可讓那簇火苗蔓延成大火的人,卻是他。「情絲如繡」之所以會形成風潮,他厥功甚偉啊。
「反正終究是癩蝦蟆妄想吃天鵝肉,我只是讓那些女人早點認清事實。」他不屑輕哼,索性承認自己的陰謀。「憑她們還配不上我叔父,自動離開蒼淵城,總比留下來繼續丟人現眼好。」
「配不配,該由你叔父來決定。」她打趣的瞅著他。「何況你也不能一竿子就打翻整船的人,其實裡頭也有不少好姑娘。」
他皺緊俊眉,不敢相信她會替那些女人說話。
「我叔父絕不會看上那些女人,我也絕不接受那些女人當我的叔母!」他不容置喙的說道,神情倔強得很。
她揚眉。「你這樣挑三揀四,難道打算讓你叔父一輩子孤家寡人?」
「才不是,將來我叔父若是真心愛上哪位姑娘,我定喊她一聲叔母,並敬她一輩子,可那些女人壓根兒就不是真心喜歡我叔父,而是覬覦我叔父的──」他倏地住口,恨恨咬牙。「總之,那些女人全是別有居心,若真的入主蒼淵城,必定會搞得天下大亂,這對城民而言,並不是件好事。」
唉,怎麼叔侄倆全是一個樣?心裡想的,永遠是蒼淵城和城裡的百姓。
望著他早熟的神情,她不再開口說話,而他,也不想持續這個話題。
「我從沒聽說萬縷城有人以繡帕示愛,妳怎會突然想出『情絲如繡』這點子,讓繡坊裡的人全幫著妳繡帕子?」他索性改變話題,問出心中疑惑,始終覺得此事有些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