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城宇卻不容她拒絕,私自拔下她的鑰匙,放進西裝口袋,轉頭回去車庫重新發車。
這下換荷丹呆了。他吃錯藥了嗎?幹嘛忽然對她好起來?是因為看見她這些日子對孩子的關愛而有所改變嗎?如果真是,那不是太好了嗎?她一心盼望的,不就是從生活中慢慢改變他對孩子的態度嗎?
牟城宇坐在駕駛座,觀察夏荷丹的表情,看著她從恍神中回復平靜,然後出現一絲微笑;他知道她在想什麼,因為他也很意外,自己想的,竟然跟她一樣。
第3章(1)
五月天了,天候漸趨轉熱,但坐在牟城宇身旁,卻令人感覺寒涼。
見她披上隨身攜帶的小外套,牟城宇把冷氣轉小,主動打破沉默:「冷氣太強嗎?」
「有一點。」
「不好意思,我之前對你態度不太好,很抱歉。」身為男人,他願意主動示好。
「沒關係。我也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她朝他點點頭。
「我這個人很悶,你別介意。」
「不會。」
為了化解尷尬,牟城宇打開收音機,讓音樂趕去些許沉悶。
台北愛樂正在放巴哈的小步舞曲,悠揚的音符使他們之間凝結的氣氛瞬間柔軟。她側著頭,像陷入沉思,然後才拍掌說道:「這是電影《神通情人夢》裡的音樂,其中最經典的那段,正是女主角跟電腦合奏這首歌的變奏版。」
「沒錯。」他答腔。
「你相信電腦會愛上人類嗎?我覺得好棒喔!」
那是一部八0年代出品的電影,描述一台電腦愛上一個女孩,從學習愛而去體驗愛,最後終於瞭解愛的意義是成全的故事。
「你想跟電腦談戀愛?」
「你不覺得很酷嗎?」
「冷冰冰的,一點溫暖都沒有。」
就跟你一樣啊!她才這麼一想,就忍不住笑了出來。牟城宇對她的笑顯然很訝異,但隨即體會她的笑點在哪裡,臉部肌肉不由自主地緊繃。
「看不出來你懂這梗的笑點啊。」她好意外。
「智障才不懂。」
「你滿有自知之明的嘛。」
「你不要藉機損我了。」他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感到好笑。
「You don\'t have to touch it to konw.Love is everywhere that you go. You don\'t have to touch it to feel.Love is every second we steal……」她哼唱著《神通情人夢》主題曲《Love is love》。
他靜靜品味著歌詞,不發一語。他不信愛,卻不討厭她信仰愛。
「我想跟你談談關於慶琳姐妹的事,可以嗎?」既然有機會,看起來他也不像是討厭她,荷丹很想借此表達她的立場與想法。
「不必說,我懂。」他怎麼可能會不懂?她想說的,他都知道。
「那為什麼……」
「這是為她們好。我只是讓她們提早知道人性都是自私的,要懂得保護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有太多無謂的同情。」
這是什麼歪理?好不容易決定跟他好好溝通,才聊沒兩句,她又開始不高興了。
「你不以為然?」見她依舊沉默,他問。
她還是不答,硬把氣氛搞得很僵,以示抗議。
「你在抗議?」
她瞥過頭去,盯著窗前,寧可看夜景,也不想理他了。這男人啊,比掠過的電線桿還要無聊又固執。
「真生氣?這不像你,你對學生不是很有耐心嗎?」他瞄了她一眼。「你是我的學生嗎?」
「你要跟我吵架嗎?」
「跟學生家長吵架?我才沒那麼無聊。」後悔送我了吧?荷丹很無奈,一時天真上了賊車,結果好不容易有點改善的關係又回到原點。
「我哪裡說錯了?」
「牟先生,孩子的心是很脆弱的,同時卻又很容易滿足。我很珍惜她們的那份純真,請你不要用現實去摧毀它。」她轉過頭,盯著他的側臉。
「如果我對她們仁慈,就能夠避免傷害了嗎?」他嗓音慵懶地說。
「我不知道你是受過什麼樣的打擊才會變得如此偏激。不過,我可以肯定地說,你真的不適合帶孩子,你太無情了。」她終於毫不留情地指責他。
「我有說我想帶孩子嗎?我甚至不想承認她們是我的侄女。拜託,如果有人要,免費奉送。」
這無賴!她臉脹紅,語氣激動地說:「希望你從來沒在她們面前說過這種話!」
「說了會怎樣?」
「她們很愛你,你不可以如此踐踏她們對你的那份愛。」
「她們不愛我,她們是怕我,就跟那個女人一樣……」他不能繼續說下去,對一個既陌生又不陌生的女人,不該露出太多情感,免得被分析,被冠上「缺少愛」的標籤,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同情!
那個女人?是指誰呢?荷丹沒有錯過他在提到那個女人時,臉色出現的憤懣表情,好像很痛苦。她有些明白了,或許,這個男人並不是天生冷酷,一定有什麼她不明白的原因,使他變得這般冷漠無情。
「牟先生,為了慶萱跟慶琳,我懇請你跟我合作。」
「答應你到我家補習,對我來說已經是大大的讓步了。」所以別得寸進尺,他想表達的是這個意思。
「孩子要的不是功課上的幫助,而是關心,你懂不懂?哪怕只有一丁點,只要每天看她一眼,只要你願意,就只是跟她說一句話,不痛不癢,不花你一毛錢,也不會佔用你太多時間。除此之外,還可以得到很多無形的回報,做這種穩賺不賠的生意,你也不願意嗎?」她盡量從他的角度與他談,也許從利益做為出發點,比較能引誘他就範。
「你告訴我,我要她們的愛幹嘛?我不需要的東西,送我我都不要。」他冷冷地回答。
「沒有人可以獨自生存,每個人都需要愛,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挫折。這男人心中城牆堅如堡壘,完全找不到弱點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