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又喝掉杯裡清瑩如水的吟釀。
「三浦管家的漢堡也做得不錯。」始終微笑聆聽的楚浩介突然這麼接話。
他的意思是邀她再來嗎?梁欣欣怔住,俏生生的麗容又粉紅了些。
「其實漢堡這種東西吃久就膩了,而且熱量又高,還是吃壽司比較好,像這樣配大吟釀更好——」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什麼,胡亂說了幾句,終於頹然放棄。
「如果有機會,呃……」她索性抬頭,想對他老實坦白。「希望可以嘗嘗三浦管家的特製漢堡。我喜歡加一些蜂蜜芥茉醬——」
可男人的目光卻教她頓時怔住。
那雙清冷的墨眸去哪了?他的眼神熱得快讓她招架不住。
楚浩介又舉起酒杯朝她一敬,醇厚的嗓音篤定中帶著笑意。「我相信三浦管家也會期待這個機會。」
三浦管家?誰要三浦管家的期待?這男人說話為什麼這麼曖昧不明,老是讓她不知所措,到底對她是什麼意思?何不乾脆表明,把話說個清楚?
梁欣欣一惱,別過臉,語氣冷淡起來。「但想想也不好意思麻煩三浦管家,反正漢堡這種高熱量的食物不該多吃才是。」
「回台灣後還適應嗎?」他忽然轉移話題。
「適應?」她錯愕地抬眼,對上他深黝的眸光。
他問她什麼?適應?!
好多人問過同樣的問題,但總是禮貌性的問候,從來沒有人像他這樣安靜而認真地等待她的答案。
一時間,她的情緒像是塞滿雜物的櫃子突然被打開,所有該與不該出現的東西都一傾而出。
「沒有什麼適不適應的問題。」放下筷子,她的肩挺得很直。「我很早就知道,身為梁家人沒有資格談什麼適不適應——無論是從台灣去美國,或是從美國回台灣。我父親與叔叔從祖父手上接下梁氏企業後,這已經是整個家族共同的責任。身為梁家子女只有概括承受,沒有理由逃避——也不是說全數都這樣,像我堂妹凱茵,她的心思從來就不在事業上,早早就嫁到『兆邦集團』當孫媳婦了,但不能說她完全沒貢獻,至少也替梁家女兒的形象加分不少……」
「那你呢?」
「我?」
「也要找個豪門公子結婚嗎?」
「這個嘛……」她頓了頓,不好意思一笑。「父母親當然希望這樣,但父親更注意我在工作上的表現,他也說過,希望我即使結婚後仍然不要放棄工作。」
「他希望你是個女強人?」
「大概吧。最好在他面前是個愛撒嬌的小女兒,走出家門是個能幹的專業經理人,大約是這樣的意思。」
「你曾經和梁董認真討論過自己的定位嗎?」他認真說話時總是帶著做研究的口氣。
「從小談到大。」把玩著小巧的玻璃杯,她淺淺一笑。「反正我該走的路他們會替我安排好,我照著走就是了。」
「婚姻也是?」
「婚姻?」她先是澀然一笑,然後仰頭飲盡杯內汁液。「隨遇而安吧。」
不知是不是杯內的酒汁失去冰涼溫度,喝起來竟微泛著澀酸。
要遇上擁有讓雙親滿意的家世背景、還跟她心靈相通的男人……豈是容易的事?她不願再多想。
她不是沒試過,從二十歲起,母親就積極為她介紹名門公子,如今她已逼近三十歲大關,連向來對女兒自信滿滿的父親也開始著急了。
隨遇而安?如果真能隨遇而安,那麼她微蹙的眉宇和唇際的澀笑又是怎麼回事?
楚浩介看在眼裡,胸口驀地抽緊,可很快有了決定。
「敬——隨遇而安。」他替她斟酒,舉杯向她。
「好!」梁欣欣抬眸,先是一怔,旋印給他一抹甜笑。
「敬……隨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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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結束,楚浩介邀她移至後方和室,繼續體驗日本茶道文化。
欣賞過三浦管家優美的茶道表演,梁欣欣捧著淡藍色茶碗,輕輕移動已跪坐得略略發麻的雙腿,步至窗邊欣賞夜景。
今晚夜涼如水,黑幕般的天際點綴著淡淡星月,靜謐的氛圍讓她先前紊亂的心神安定不少。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不但獨自拜訪一個根本稱不上熟識的單身男人——好吧,姑且算是為了徹底認識和服這件事,但也沒必要留下來與他共進晚餐,甚至連喝好幾杯酒,還有問必答,把自己的煩惱坦白得一清二楚!
是瘋了或醉了才會這樣……倚著木製窗框,啜飲著滋味厚重的抹茶,梁欣欣既懊惱又感歎。
楚浩介結束一通電話,再度返回和室時,映入眼簾的便是這抹優雅又帶著貴氣的身影。
深紫色的振袖內斂華貴,緊裹住她的身材,襯出玲瓏有致的女人線條,裸露的後頸瑩白溫潤如玉,讓他忍不住猜想和服下的肌膚觸感該有多麼細緻美好……
他深吸口氣,緩緩移至她身後。
「背影很美。」
「啊?」突如其來的話語讓她回神,他的讚美令她頰畔發熱,梁欣欣不敢回頭,只得急著找話接上。「只、只有背影很美嗎?」
完蛋,她又開始緊張了!
「當然不只。」他低沉的嗓音明顯帶著笑意。「我修正剛剛的話——正確的說法是,連背影都很美。」
這男人太會講話,不愧是到處受歡迎的教授。
她腦中警鈴大作,可是一張嘴就是不聽話,已經不受控制地開口——
「那又怎樣?」她嗓音迷濛,水唇微翹。
「……怎樣?」他又跨前一步,感覺胸口繃得很緊。
只不過是一頓飯的時間,竟讓他情生意動,想要與她靠得很近、很近。
「我結過一次婚,三年前離婚,目前單身。」他決定坦白自己的過去。
然後,他伸手溫柔扳過她的纖肩,黑眸定定瞅著她,像是等著她的回答。
這是什麼意思?突如其來的坦白讓梁欣欣怔住。「嗯。那……」停頓許久,她終於開口。「那很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