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擁有她一輩子,兩年不夠,真的不夠,他想與她像對尋常夫妻,養兒育女,朝暮相伴,不用轟烈熾愛,不用精采非凡,柴米油鹽,醬醋茶水,日常生活中的芝麻小事,為孩子的育養方式討論,為桌上飯菜鹹淡鬥嘴,為回房時脫下的衣褲鞋襪亂丟爭吵……
他恨起方家那一代的始作俑者,這是以前不曾有過的情緒。他恨老祖先既不愛那個女人,又為何要招惹她?情淡心倦之後,狠狠拋棄,教她心存怨憤,才會許下毒咒,連帶拖累許許多多與那段感情亳不相干之人。
方不絕箝扣她精巧下顎,唇瓣由那兒開始抵住,她的肌膚細滑稚嫩,吸引他縱情游移,他只是以唇貼著,不妨礙他繼續裝出指責的不滿。
「你知不知道,這種話,聽起來會讓男人多容易發笑?就憑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嬌嬌女?究竟是誰比較弱小?你連我都扳不倒了,還想拼過誰?」
銀貅很想告訴他,她恢復獸形的話,一掌就能拍扁他,不過,她沒空說,他的唇徘徊在她嘴邊,她忙於追逐它,試圖將它叼進自個兒口中,好生品嚐。
「你知不知道,這種話,該由男人來說才是……我保護你,不會讓你遇到危險,誰都不准傷害你——」
她不知道啦!只知道他為什麼不乖乖認命讓她吻住!
男人想逞帥的發言,最終仍是被女人霸道截斷,毫無用武之地,展現不了雄性威風,誰教她不是柔弱人類,不曾軟趴趴像攤泥,要男人捧在手心才不會溢得到處都是,更不是株菟絲花,攀附男人才得以生存。
她,銀貅,從不需要誰來保護她,他想說的話,對她不過是廢言,永遠不可能有機會實行,就算他說得再多、再英勇、再迷人,也是空話,不如拿說話的時間,好好吻她。
她糾纏他的舌,與其嬉戲遊玩,吻得濃,鑿得深,她貪婪汲取他的甜美,早就挨過發情時節的她,仍覺自己像只淫獸,渾身漲滿慾望,想要他、想要他、想要他地叫囂著。
房側小廳的飯桌,已經不再純吃飯,飯碗筷子派不上用場,舉箸的手太忙碌於拉址對方身上衣裳,澤亮濕濡的嘴亦沒有空閒細細咀嚼飯菜,全心全意落在眼前那具勻稱身軀,無論是她或他,都擁有吸引對方的本錢。
男人與女人,彼此享用,從對方身上品嚐芬芳美味,滿足的不是食慾,而是情慾。
豆腐比不過她雪肌細膩滑手,蝦子不及他輕嚙她耳垂時來得甜蜜彈牙,紅燒肉哪贏得了她嬌軀幼嫩粉紅,翠玉絲又哪勝他新鮮可口,直到玩到盡興,飯菜熱湯已涼,兩人仍是胃口極好,將它們一口一口吃乾淨。吃完了,玩過了,一個大澡盆,竄升濛濛暖煙,容納兩人恰恰好,一左一右,面對面,泡起鴛鴦浴。
她自然不安分,乖乖坐著撥水不到半晌,又泅往他懷裡,朝他那兒擠著一塊坐,他為她刷背,一寸寸清洗搓揉佈滿吻痕的肌膚,為她舒緩精神。
「小蟬,接下來我要說的,你別覺得忌諱,人總會走上這麼一遭。」方不絕梳理她微濕長髮時,貼近她白玉耳殼輕道。
「嗯?。」她雖舒服地閉上眼,但有認真聽他說話,只是故意忽略掉他喊的「小蟬」兩字。
「如果我活不過三十,到時,你就回陸家去,別留在這裡。我會給你一筆為數不少的財富,使你後半輩子生活無虞,若有好人家不嫌棄你是寡婦,願意待你好,你要好好把握。」
「我是說,如果。」他補充。她的眼神像是受到極大驚嚇。
「沒有這種如果。」她討厭這種假設!
「小蟬,我認為有必要先好好與你將各種可能性都拿出來討論。」
「沒有必要!不會有這種可能性,我會保護你,你一定可以活過三十……不,不只三十,三百都行!」銀貅信誓旦旦。
他當她在說孩子氣的話語。一定是,人怎可能活到三百呢?她是急瘋了,口不擇言吶。
「我也希望不會有這種可能性,祈求方家詛咒從我身上失效,別只給我三十年時間,讓我活下去,多一點,久一點……」他低歎,說來口吻竟有些卑微,他當然想勝天,勝過命運,可人類如何能做到?何時生,何時死,萬般不由人,或許她是對的,他如此的弱小,在老天爺面前。
「可是,倘若我不能呢?倘若我就真的只能活到三十,你總要往最壞的情況去想,萬一到時遇上,才不至於手忙腳亂,失了主張。」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是以咆哮方式回嘴,他雙手環繞她,藉以安撫她看來驚懼害怕的神情。
「好,不說了,我不說了。」是他太心急,挑錯了時機,不該在兩人濃情密意之後,開口提這種不快樂的事,應該要慢慢來……
她在他懷裡轉身,目光堅定,重申:「我告訴過你,我絕不會讓你被那種詛咒帶走,你要相信我,我絕不會的——」
方不絕捧著她的臉,雙手拇指輕按在她眼角,薄唇低下,落在她鼻心。
「別哭。」
誰哭了?
誰這麼窩囊哭了?
銀貅以為是他,所以瞪大眼想看清他,可他雖然發濕臉濕,雙眼卻沒有水潤,那雙黑而深邃的眸裡,只有憐愛。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眼角,滴落了一顆又一顆的水珠。
就只是想到萬一自己贏不過那可惡的詛咒,萬一他死去,萬一她護不住他……那些水珠,便撞得更急更凶,完全失控。
「別哭。」
「我不要你死……」
我不死,就陪著你一輩子,好不?」全然是哄誘孩子的口吻,順應她的每一項要求,無論是有理的、無理的。
「好!」
銀貅當真了,聽不出那只是一句易碎的甜言蜜語。一句心有餘而力不足的謊言。
翌日,銀貅又匆匆去找勾陳,把她探知的詛咒起源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