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深吸口氣,硬擠出一個笑臉,指著原本擺在鋼琴上的琴譜,朝小朋友問:「小朋友,你們在練這首歌嗎?」
「對呀!」小朋友們天真回應,向晴也替他們補充。
「他們是中級班的,所以彈的東西對你來說,應該太簡單了。」
「不,向晴,這不簡單。」華少傑低聲回答,又對小朋友道:「叔叔來為大家示範如何用一隻手彈出這首曲子,你們想不想聽?」
「想!」
「真的可以一手彈嗎?」
在小朋友們此起彼落的驚呼聲中,華少傑放下右手,舉起左手放上琴鍵,開始彈奏起來。
向晴有些意外他會用這種表演方式,但內心也不由得讚歎。
中級的曲子是簡單沒錯,但也未必一下子就能用單手彈出雙手的旋律,何況有些距太寬的合弦,他還能適時高八度或低八度,讓曲調更和諧,更別提還有一些裝飾音,他都完美無缺地彈了出來。
很快地一曲彈畢,小朋友熱烈的掌聲和歡呼驚醒了向晴,她跟著眾人拍起手,很欣慰地看到彈完琴的男人露出一絲笑容,雖然只有一下子,而且笑的幅度也不大,但那確實發自他的內心。
即使烏雲中的陽光只有一瞬,但至少多了一絲溫暖。
然而向晴佩服歸佩服,卻覺得他剛才的表演有種詭異的違和感。
他……是故意單手彈,還是有什麼原因必須這麼彈?
「少傑,你要不要再彈一曲……」還想從他的演奏裡看出更多東西,但華少傑不再給她機會,只見他迅速起身,向小朋友們鞠個躬。
「謝謝大家,我有事先走,不打擾大家學琴了。」說完,便像有鬼在背後追趕一樣,大步離開音樂教室。向晴困惑地望看他的背影,暗自決定一定要好好調查,這幾年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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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晴進入了甄選複賽。
她相信華少傑不會為她關說,她也沒有做過這種要求,因此能進入複賽肯定是靠她自己的能力,她很欣慰這幾年的努力沒有白費。
可是欣慰之餘,她仍掛心華少傑的事,意外察覺道頓和華少傑的交情後,便決定無論成功與否,都要趁複賽時向道頓詢問,好好瞭解一些事情。
來到甄選會場,她這次中規中矩地選彈簫邦的《 離別曲》 ,這是她練得最久、也最有心得的一首,只因為她永遠忘不了華少傑的高中畢業音樂會是如何成功,卻又訴盡兩人注定分離,就像這首曲子一樣哀傷。
在道頓欣賞驚艷的目光下,她完成了演奏,在休息區一直等到所有參賽者及媒體都離去了,她才又走向甄選的鋼琴房,敲了敲門。
道頓開門一見來者是她,很意外地皺起眉。「是你?有什麼事嗎?」
「抱歉,道頓先生,我冒昧留下來找你,並不是因為甄選會的事,而是想要請教一些關於華少傑的事。」向晴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
聽到好友的名字由她口中逸出,道頓眉毛一挑,「怎麼會想要問我?」
「道頓先生和華少傑……是朋友吧?」向晴坦白說出她的觀察結果,「你的經歷裡提到你是寇帝斯音樂學院畢業的,就學期間和華少傑在美國時差不多,再加上他願意贊助你的音樂會,我相信你們交情匪淺。\"
聰明!道頓起身示意她進屋,順道把門帶上,領她到沙發上落坐。「你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向晴吸了口氣,已做好接受答案的心理準備。「我想知道華少傑為什麼不彈琴了?和他手上的傷痕有關嗎?」
道頓倒了一杯茶給她,也在她對面的位置坐下。「看來你是很細心的女孩子。華少傑不彈琴,確實是因為他手上的傷,像他那麼有天份的人,沒辦法繼續走音樂這條路,真的很可惜。」
他先喝一口茶,一副準備長談的樣子。「在他剛進寇帝斯時我們就認識了,他的指導老師對他很嚴格,因此他壓力很大,我們偶爾會一起喝酒聊天,可是好不容易快熬過第一年,他卻在一次出遊時發生車禍。」
向晴倒抽了口氣。車禍?她怎麼都沒聽華少傑提過?
「當時,他車上還載著別人,乘客毫髮無傷,但他卻被破碎的玻璃割斷右手韌帶,從此以後,他的右手就不能像以前那麼靈活,再也不能彈琴了。」
他說得平鋪直敘,向晴卻聽得身子發顫,鼻頭發酸。
「他……當時一定很難過,他是那麼熱愛彈琴的人……」
「所以你應該知道,他要熬過這幾年並不容易。」道頓也真不知道該同情好友的遭遇,還是欽佩他的毅力。
「但於卉薇她……不是有人陪著他、照顧他?」向晴突然完全諒解他那時選擇分手的原因,她在他遭遇困難挫折時不能陪在他身邊,即使有再多的愛和關懷他都不可能感受得到,在極端的無助和寂寞下,再大的溫暖也會結成冰。
但她更清楚他是看不見自己的未來在哪裡,自卑地不想讓她知道他的殘疾,也不想拖累她才分離,他愛她的程度,絕對遠大於她的想像。
「你是指女朋友?」道頓搖搖頭,「我從來沒看過他身旁有女伴,他和我說過,他心裡一直有一個女孩子,她在台灣,是他心靈的慰籍,可是他不敢接近她,不敢說愛……我後來才知道,那個人就是你。」
他不說,向晴也知道,因為時間上太過巧合。所以於卉薇在她聯考前一晚的視訊中咄咄逼人,還有當時華少傑的欲言又止,只是為了逼她放棄這段感情……想著想著,淚便不自覺地掉下。他怎麼以為她會在乎那些呢?會不會彈琴、富不富裕都是其次,她一直愛著的,就只是華少傑這個人啊!
他的放棄,讓兩個人彼此苦苦思念多年,這樣太慢、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