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雙肩聳了一聳,他雙手一攤,回答得理所當然。
「我當然不會讓女人拉車。」徐厚嘴角的笑,彎勾得更深。「但是,既然你費心假裝成男人,我怎麼好意思戳破?乾脆如你所願,就讓你裝到底。怎麼樣,拉車很好玩吧?」
好玩才怪!
她惱怒的瞪著他,氣憤這個男人竟然「知情不報」,故意袖手旁觀,看她白演了一齣好戲,拉著篷車走了一整天。
「我快累死了!」她怒叫著,在草地裡胡亂摸索,好不容易找出幾顆小石子,惱怒的就往他身上扔。「你這個……你這個……欺負女人的無賴!」
徐厚腦袋一歪,輕易就閃過攻擊,笑得更開心。
「要是怕累的話,下次記得別逞強,早點承認自個兒是姑娘,這不就好了嗎?」他拍了拍靴子上的塵土,態度輕鬆的走開。「算了,饒過你,晚餐由我來負責。」
瞪著那在餘暉下,逐漸走遠的高大背影,怒氣只支撐了一會兒,白秋霜很快就被疲憊攻陷,睏倦得昏昏欲睡。
那個什麼大鏢師,根本一點罪惡感都沒有,她自己氣自己,就算氣死了也沒用。嬌小的身子蜷縮在草地上,決定眼下這會兒,生氣沒有休息重要,索性就把氣惱的情緒推到一旁,把握時間閉目養神。
神出鬼沒的瞌睡蟲,趁著她鬆懈心神時,一隻、兩隻、三隻的冒出來,然後四五六、七八九,成百上千瞌睡蟲大軍進攻,很快就讓她陷入夢鄉。
當她迷迷糊糊醒來時,四周夜色已濃。
她是被香味誘醒的。
瞧瞧天色,她大概睡了快一個時辰。在她前方不遠處,已經生起一堆營火,熊熊的火焰驅逐了入夜後的寒意,而營火的上方,還有一隻香噴噴、肥滋滋的烤雞,正烤到顏色焦黃、皮酥肉嫩,最是恰當的時刻。
她盯著火上的烤雞,饞得直嚥口水,這才發現自己好餓好餓。
中午的乾糧難以下嚥,她根本沒吃多少,而一整日的勞動,不但讓她全身又酸又痛,更讓她覺得飢腸轆轆,這會兒一雙瑩潤的雙眸,就像是被黏在烤雞上,拔都拔不開。
似乎是她剛一醒來,蹲在火邊哼著歌,注意烤雞火候的徐厚就察覺了。
他轉過頭來,對著她咧嘴一笑。「你醒得正是時候,這隻雞恰恰烤好了。」他也不怕燙,徒手抓住烤雞,撕了一隻雞腿下來,朝著她遞過來。「喏,快點趁熱吃了。」
雖然,她的肚子真的很餓。
雖然,那只熱騰騰的雞腿,看起來真的很好吃。
但是白秋霜還是望著近在咫尺的雞腿,蹙著彎彎的眉。
「沒有筷子嗎?」她問。
「沒有。」
「沒有杓子嗎?」她又問。
「沒有。」
她露出困擾的表情。「那我該怎麼吃?」
「用手拿、用嘴吃啊!」徐厚忍無可忍,揮舞著手中的雞腿。「你到底要吃還是不吃?雞腿都快涼了,再不接過去,這雞腿我就自己吃了!」浪費食物可是天大的罪過。
在飢餓的折磨,以及雞腿的誘惑下,她只能勉為其難的,端莊的正襟危坐,先拿出手絹,鋪在自個兒的膝蓋上,小心的調整好位置,確定手絹擺得端端正正,然後才又抽出另外一條手絹。
這一連串動作,看得徐厚耐性盡失。
「你好了沒啊?」
她睨了他一眼,不悅的輕哼,這才紆尊降貴的用另一條手絹,去接他手中的雞腿,仔細的沒讓雞腿的油漬,染上自個兒的白嫩小手。
雞腿很香,酥酥的皮還有些燙,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咀嚼得格外仔細,模樣秀秀氣氣,沒讓一丁點的雞油,落到衣裳上頭。
看她擺弄了半天,徐厚抓著剩下的烤雞,不客氣的往嘴裡咬,一邊大嚼大咬,一邊還含糊抱怨著。
「不過是吃飯嘛,哪來這麼多規矩?你這種吃法啊,要是在我們大風堂裡,肯定連一口飯菜都搶不著。」眾鏢師們搶起飯菜來,那可是個個眼捷手快,急匆匆的就要入口。
她慢條斯理的吃著雞腿,等到嚥下嘴裡的食物,才開口問道:「這隻雞是哪裡來的?」
「附近農家養的雞,我買來的。」他手裡的烤雞,轉眼只剩半隻。「你問這個做什麼?」他一抬手,抹掉嘴邊的油。
「我還以為,是你去偷,或是去搶來的,還想著等會兒要去替你付銀子。」她就算是再餓,也不想吃白食。
「喂喂喂,我是大風堂的鏢師啊,可不是什麼土匪強盜,要吃東西當然是用買的,怎麼可能用偷用搶?」他大聲抗議。
想到他是從什麼地方,掏出銀兩來的,白秋霜就忍不住雙肩一顫,手上似乎還能感覺得到,那股燙燙的溫度。
「我怎麼知道,你嘴裡的大風堂,是土匪窩,還是強盜巢?」她不以為然的輕哼,官家千金的風範展露無疑,連挖苦人都不帶髒字。
徐厚猛地跳了起來,拿著半隻烤雞指著她,表情盡顯囂張之能事,只差沒有仰天大笑幾聲,嘲諷她的無知。
「沒見過世面的小妮子,我告訴你,大風堂羅家可是京城裡頭,最大的一間鏢局,上自皇家,下至商賈,只要委託給大風堂的鏢,就從來沒有出過差錯。」他收回烤雞,又咬了一口。「你不也看見了,白浩然聽見大風堂的名號,立刻嚇得像是一隻鵪鶉?」
從小到大,始終被養在深閨的白秋霜,被嘲笑得臉兒發燙,索性轉過身去;故意不肯看徐厚,靜靜把手裡的食物吃完,再用手絹仔細擦抹雙手。
瞧著那纖瘦的背影,徐厚吃光了烤雞,打了個飽嗝後,才又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置若罔聞,繼續用手絹擦手。
「喂,不說名字是很沒有禮貌的。」他提醒。「你在白家就聽到,我自個兒報上名字了,現在你不能不說。」
明媚的眸子微微一睞。
「哼,你不懂得規矩,卻還懂得,什麼是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