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懂。
「哥,」曾詠詠終於出聲了,「奶奶要我來問你,你在生氣嗎?」
每次,當她榮任「炮灰」之職時,心裡就埋怨一次母親要改嫁也不帶她一起走。雖然明白當年祖父母不可能讓孫女流落在外,而且母親改嫁的那位名醫家裡也不單純,搞不好日子更難過。但總要找個人來埋怨,心裡才平衡嘛!
感覺上像是等了好久,曾耀人終於合上相本,抬眼看她,嘴角泛著一抹輕蔑而扭曲的冷笑。
「你為什麼不趕快嫁出去?」他譏誚的發出一聲冷哼,「現在你想嫁可沒那麼容易,必須由我『指婚』。」
「為、為什麼?」她微愕地揚揚秀眉。他真當自己是皇帝老子?
「別忘了你去年向我發誓,冬寧的失蹤若跟你們有關,你的結婚對像由我指派。」她臉上的血色逐漸褪去,讓他——滿意。
曾詠詠的心弦沒來由的顫抖了一下。「冬寧回來找你了?不,不可能。」以堂哥高傲的性情,又是冬寧主動消失的,他說不找就是不找。但是,那樣子的冬寧,怎麼可能回頭找堂哥?
「你果然什麼都知道,包括冬寧失去記憶之事。」
「哥……」紅唇僵硬地啟闔著。
曾耀人拿身旁一個紙袋擲到她面前,她慌亂的想接卻沒接住,紙袋掉在地板上,幾張紙露出外面,她蹲下身撿起來,等看清楚上面的資料,卻嚇得跌坐在地板上。「哥……這是……」驚慌失措地瞪大了眼睛。
「你嚇到了?看到冬寧出車禍當時的慘狀,你嚇到了?」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來,撿起他派人調查的一疊資料,抽出其中兩張放大的照片,幾乎要貼到曾詠詠臉上去。「看清楚——冬寧被撞成什麼樣子!」
曾詠詠嚇得合上眼,「哥,我……」好想吐!現在的冬寧一樣面目全非吧?她心跳急劇,駭然失色。
「不要跟我說你什麼都不知道!」他繃著一張出奇英俊卻寒氣逼人的臉,咬緊牙齦的厲聲道:「我上午出國,冬寧下午便出車禍,當時賴舅舅人不在台灣,醫院只能通知我們家的人,結果呢?你們到底做了什麼?」在心如刀剮的痛楚中,他幾欲捏碎堂妹的下巴。
「這……這不關我的事啊……」曾詠詠吞了一口酸澀的苦水,語音帶著哭聲的低嚷,「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整件事情,我能說什麼?我能做什麼?我只是人微言輕的小卒子,我只能乖乖的保持沉默……」
「給我閉上你愛撒謊的臭嘴!你做的事情可多了,你幫著他們把我瞞得滴水不漏,還賭咒發誓這一切全是真的。」
「我沒有辦法不聽奶奶和叔叔嬸嬸的話。」她委屈的流下兩行淚。
「當然,你們是同一國的。」
「哥,你怎能這麼說?你是曾家的驕傲與希望,他們這麼做也全是為你好啊!你不能一筆抹煞長輩們愛護你的心意。」那是她想求也求不到的呀!
曾耀人鄙夷而譏刺地發出一聲冷笑,「很遺憾,我就是麻木不仁,毫無感覺,所以你們也不要癡心妄想的期待我的感動與回應。」
「哥,你怎麼可以……」她都想代奶奶和叔叔嬸嬸心碎了。全家人捧心愛他,甚至和顏承歡,他竟是嗤之以鼻?
他森冷道:「明知我愛的人是誰,你們沒有替我高興,反而教我飽受錐心刺骨的痛楚與煎熬,聯手欺騙我、玩弄我。當我一樣一樣的摧毀冬寧留下來的物品,你們親眼目睹我有多痛苦,但你們視若無睹,反而暗中慶幸你們聯手要的陰謀成功了!這便是我的至親家人,號稱全世界最愛我的人……你們不要笑死我了!」
「耀人啊——」一聲蒼老的悲鳴。
不知何時,曾奶奶和曾泰吉、宋品妤也走到三樓來。
曾耀人立起身,目光深沉冷漠的望著家人。
曾奶奶的心卻揪緊了,百味雜陳的啞著嗓音道:「冬寧不幸發生車禍,我們也很難過,第一時間通知了她的舅舅,畢竟我們不是她的親人,要動手術什麼的也只有賴先生能簽同意書。耀人,你不要生氣,大家不是故意騙你,而是冬寧當時的情況太慘了,連醫生都不確定她能不能活下來,昏迷不醒的在加護病房裡住了兩個月,即使活過來也不再完好無缺,她身受重傷還毀了容,我們怕你看了會受不了,所以……」
「你們為什麼要替我做決定?我受得了或受不了,為什麼由你們來決定?你們會不知道我最討厭別人替我決定事情,你們真正想隱瞞的是什麼?」他的聲音很輕,但某種流蘊的是憤慨、質疑,還有淡淡的恨意。
曾奶奶顫著心韻。她愛逾性命的金孫為了一個平凡女孩惱她、恨她?
宋品妤感到胸口一陣窒悶,責備道:「耀人,你不可以把家人的好意全當成驢肝肺,沒有人能未卜先知,但你是我們的孩子,我們首先想保護的人是你,不希望你去承受那樣的打擊……」
「我是三歲小孩嗎?」
「什麼?」
「你們當我是三歲小孩,既受不了打擊,又很好騙。」
「沒、沒那回事。」
「那你們做了什麼?知道冬寧發生車禍時。」
「通知賴先生趕回來。」
「然後呢?就把冬寧丟在醫院裡,死活不管。」不在乎長輩們愈來愈不自在的神情,銳利的黑眸直直射出一道冷光。「當我回國時,你們同聲一氣的告訴我冬寧不見了,趁我不在時她自己主動離去,而事實上,她正躺在加護病房裡與死神搏鬥!你們深知我的弱點,緊緊咬住我的弱點不放,成功地將冬寧踢出我的生活。如果冬寧死了,你們反而鬆了一口氣吧!可是,她活過來了,卻喪失了大部分的記憶,她完全不記得我,當街相遇也不認得我,你們想必非常慶幸吧!」他一想到冬寧躲到別的男人背後的那一幕,痛楚得緊閉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