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城裡之後,終於見著人了,但大家都對他視而不見。他很惶恐無助,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直到她出現,才讓他找到一絲希望。
既然只有她能看得見他,他絕對要緊緊地抓住她,讓她幫助自己回去不可!
祝茵華已經錯愕到無言以對,她居然遇到一個糊塗鬼,連自己到底是出什麼意外而離魂的都不知道,甚至連自己姓啥名誰都給忘了。
「姑娘,幫幫我,我也想回去,但我真的什麼事情都想不起來。」他心慌焦急地道。「如果能順利回去,我定會命人好好報答你的!」
「可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我如何幫你?」她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只看他的臉就知道他是哪一號人物?
「這還不簡單,派人在城中四處查探,看看目前哪一戶人家有人昏迷不醒,一個個確認,總有一個會是我。」
「你說得倒是輕鬆容易,可我哪來的銀兩派人去調查?還不是得要我親自踏遍天京城的大街小巷踏查消息?況且,探不探得到,誰也說不準。」聽他的口氣,恐怕非富即貴,才會說出這種普通老百姓一點都不覺得簡單的方法。
而且,看他身穿獵裝,應該是出外狩獵發生意外的,就算成了一縷幽魂,身上還是隱隱顯露出一股貴氣,所以不太能是尋常的獵戶,應該是富貴人家之子。
他頓時像洩了氣的皮囊,萬分沮喪。他怎會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如果能知道自己的身份,事情肯定好辦許多。
「你先別喪氣,我會努力探問,但結果如何,只能聽天由命了。」她雖想安慰他,卻無法給他肯定的承諾,想想也挺無奈的。
「多謝姑娘幫助。」他輕聲答謝,此刻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有希望總比完全沒希望的好。
「那你先隨我回家吧。」
「好。」
祝茵華在前頭領路,他跟隨在她後頭,和她一同在安靜的街道上行走。
她挺習慣走夜路的,一來她並不怕鬼,二來她也不怕遇上什麼地痞無賴趁黑打劫,因她身上所散發的陰沉氣息,在入夜之後更是讓人忌憚三分,不敢靠近。反倒是白日在街上行走,會讓她感到渾身不自在,不免東遮西掩的,怕引人注目。
一人一魂走了好長一段路,終於回到祝茵華在天京城南的居處。那是座落在市集內的一間小屋,屋子不大,分前後兩部分,前鋪開店做賣豆腐腦的小生意,後鋪就是廚房和兩間小廂房。房門面向一個小後院,後院的空地是專門用來曬衣裳的。
前鋪已關,她便從後院的門進去,見其中一間房還亮著燈,而房裡隱約傳來有人悶聲咳嗽的聲音,她擔心得急忙走過去。
她來到房門前,赫然想到背後還有一個失憶鬼跟著,轉過身來叮囑他。「對了,你別進這間房。」
「為什麼?」他不喜歡被人命令,有些不悅地蹙起眉頭。
「我小弟住在裡頭,他天生體弱,要是再受到鬼魅的寒氣影響,他的身子會更虛弱。」雖然他身上並無寒氣,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謹慎些好。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乖乖在外頭等,雖然他就是感到莫名的不悅,覺得她竟敢禁止他的行動,簡直大膽無禮。
只是目前他有求於人,當然只能忍下,她說什麼就做什麼。
祝茵華推開門,獨自走進房裡,只見床上坐著一名非常瘦小的男子,他捂著嘴輕咳出聲,臉色非常的蒼白憔悴。
「長生,你身子又不舒服了?」祝茵華趕緊來到床邊,摸摸他的臉蛋,擔心他受寒了。
「大姊,我沒事。」祝長生努力忍住喉嚨的癢意,朝她揚起笑容,希望能讓她放心。
他今年已十五歲,卻因一生下來就體弱多病,看起來只像十一、二歲的男孩,瘦骨嶙峋的,像是隨時有不久於人世的可能。
「明日一早,我就去買隻雞回來幫你補補。」她開心地將一兩銀拿出來。「今晚我賺了一兩銀,這陣子可以讓你吃得好一些。」
第1章(2)
他們祝家好幾代以前本是天京城內赫赫有名的巫覡之家,甚至深受皇室信賴,宮中的巫祁之事都交由他們打理。
但祝家的先祖卻被錢財蒙蔽了心眼,幫助金商衛家鎮鎖住能招來福氣的精怪「福娃」,盛怒的福娃分別對兩家下咒,詛咒衛家斷絕男嗣,祝家衰運纏身,直至兩家完全斷絕命脈為止。
之後,衛家再也生不出男嬰,只能代代招贅。而祝家則衰運罩頂,甚至在某一年歲末舉行的例行驅惡迎新儀式上出了意外。祭壇的屋簷莫名崩塌了一角,差點傷到前來參禮的貴妃。雖然貴妃人沒受傷,但她當時身懷龍種,因此被嚇得小產,此事引起皇帝震怒。
某些眼紅祝家得勢的人開始向皇上進讒言,說是祝家的先祖施法失誤,才會引發意外,害得貴妃小產。由於貴妃所懷的龍種是皇帝的第一個孩子,皇帝本來萬分期待孩子出世,孩子小產令他打擊甚大,因此輕易受小人挑撥,下旨不准祝家再行巫祁之事,並且逐出天京城,永遠不得再回到城裡,違令者死。
他們祝氏一族被驅逐出城後便流落四方,衰運不斷,代代都逃不過詛咒,逐漸衰敗,直到祝茵華這一代,祝家只剩下她和弟弟,很有可能,祝家的命脈就在他們這一代滅絕了。
為了阻止福娃的詛咒繼續糾纏祝家,讓祝家就此斷脈,她只好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帶弟弟回天京城,祈求衛家讓她解除當年對福娃的鎮鎖,好解開兩家所受的詛咒。鎮鎖一除,福娃離開衛家之後,祝茵華立刻感覺到衰運慢慢遠離,情況變好許多,不再到處被人驅趕。
因為祝家被驅逐已經是好幾代以前的事,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已經換過好幾個,所以眾人根本不瞭解祝家的事,就算他們偷偷回京,犯下的是殺頭之罪,也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