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是祝家的童養媳,但還沒和祝長生成親,所以一直跟著祝長生喚祝茵華大姊,而不是大姑。
她六歲被撿回祝家時,懵懵懂懂的,對於祝家人能視陰魂之事完全不曉得害怕。等再大一點,知曉事理後,倒也習慣了,見怪不怪。
「快好了,你再等一會兒。」祝茵華笑笑的,毫不介意她那無視長幼輩分的輕慢口氣。
但失憶鬼在一旁看著,卻忍不住怒火中燒,徐玉眉美歸美,卻有著驕縱自恃之氣,人美心不美,和祝茵華相比,他反倒覺得祝茵華比較順眼。
好不容易前鋪的大小事準備完畢,可以開店了,祝茵華便退到後院休息,暫時鬆了一口氣。「呼,終於告一段落……」
他一路跟到後院內,不平地念著:「為何縱容她對你的無禮?你從天未亮就起身忙碌,她連半點忙都不幫,還有那個臉對你頤指氣使?」
要是他,早就命人將這個無禮的女人給拖出去了,連看都不想再看到。
「沒事的。」沒想到他竟會替她抱不平,她欣慰地漾起笑,心頭也浮起一陣暖意。「因為有玉眉在,豆腐腦的生意才這麼好,她只是偶爾使一點性子而已,不要緊的。」
她帶著徐玉眉和弟弟回天京城時,其實已剩沒多少盤纏,是衛家宗主贈與她一筆為數可觀的銀兩啊、當作解咒的報酬,她才有辦法買下這間屋子,做為他們在天京城的安身之處。
徐玉眉嬌艷的樣貌吸引客人絡繹不絕地上門購買豆腐腦,明知大多數的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過那也是客人心甘情願的,祝茵華認為他們賺錢賺得心安理得。
徐玉眉還因此贏得了「豆腐西施」的名號,而祝茵華的出現反倒會嚇跑客人,所以都由徐玉眉出面賣豆腐腦,她則負責做。開店之後,她就窩在後院負責洗碗,等到打烊時她再出來清理店舖。總歸一句話,徐玉眉只要露面賣豆腐腦就好,其他雜事全由她包辦。
雖說因為徐玉眉的關係生意不錯,不過一碗豆腐腦只賣幾文錢,其實利潤很低,她又得從早忙到晚,也挺辛苦的。
他聽完祝茵華的解釋,雙眉還是緊緊皺著,對徐玉眉的觀感依舊不佳。
看她逆來順受,為了顧全大局而忍受一切,還笑著說不要緊,他真不知該說她笨,還是罵她傻。
但她愛笨愛傻也不關他的事,他只希望能趕緊找到自己的身體。一日回不去,他就得繼續焦躁不安,無法放下心來……
第2章(1)
午後,客人漸漸少了,空閒下來之後,祝茵華對徐玉眉交代一聲,便出門幫失憶鬼打探消息去。
雖然她挺不喜歡白日在外頭走動,但她已經答應要幫他,就不能食言,只好硬著頭皮出門。
他緊跟在後,來到大街上,難掩欣喜。「祝姑娘,你打算如何幫我打探消息?」
「去藥鋪,問大夫最近出診,是否遇過昏迷不醒的病人。」
她已經事先盤算過,天京城南大約有十間左右的藥鋪,她一間間去問,問不到的話,再去城東、城北、城西的藥鋪,如果還是沒個線索,她再另外想其他的辦法。
她從最近的藥鋪開始問起,問了兩間,大夫都說沒遇到這樣的病人,她只好立刻,繼續往第三間走去。
「瞧,是『陰女』耶。」
「那個全身灰衣的女人,該不會就是『陰女』吧……」
一路上總是有人遠遠地對著祝茵華指指點點,他們不敢隨意靠近他,但窺探的眼神已足夠讓她感到不自在,頭始終低低的,盡量不和人對上眼。
她盡量靠邊走,如果能走人少的小路,就盡量走小路。外人的竊竊私語或許只是好奇,並不帶惡意,但她還是不願受到太多關注。
她之所以總是身穿灰衣,是因為她認為灰衣最不顯眼,且舊了也看不太出來,久而久之便習慣了,沒想到此刻這一身灰衣反倒成為她被指認出來的標誌。
失憶鬼沒想到她出一趟門會遇上這種情況,突然覺得自己的請求簡直是強人所難,內心感到有些愧疚。
但能夠接受他的請求的人也只有她,如果不緊抓著這根救命浮木,他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突然間,一顆巴掌大的石頭從一旁飛過來,即將砸向祝茵華的臉蛋,他警覺地伸手想將石子揮開。「小心!」
「哎呀!痛……」祝茵華摀住自己被打中的額頭,痛呼出聲。
他眼睜睜地看著石子從自己的掌心穿過,恰好打中她被劉海遮蓋住的半邊額頭。此刻他只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的遊魂,連幫她擋一顆石子都沒辦法。
無能為力的感覺再度襲向他,他真恨自己處於這種窘境。
「哈哈哈……醜八怪!」三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遠遠地嘲笑祝茵華,做完壞事後便機靈地跑走,怕被人逮住。
「該死的小鬼,別跑!」他惱火的想衝過去將小鬼們抓住,狠狠地教訓一頓,又忘了此刻自己根本就抓不住小鬼。
「別追。」祝茵華趕緊出聲制止。「孩子只是貪玩,我沒事的。」
「都流血了,怎會沒事?」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才發現手上染了一點血痕。
雖然血不多,但也夠讓他擔心的了。「別再走了,先回去處理你的傷口。」他緊蹙起眉,就怕孩子們的惡作劇會在她的臉上留下難看的傷疤。
「嗯。」她點點頭,往回程的路上走。
回家之後,祝茵華進到房裡,趕緊拿帕子沾點水,將額上乾硬的血跡擦掉,再拿藥來抹上。
她坐在妝台前,對著銅鏡,小心撥開左半邊的劉海,終於露出完整的臉蛋。只見她的左額除了新的傷口外,還有一條從眉上蜿蜒到左方太陽穴的傷疤,傷口看起來不是新傷,肯定已有一段時間。
「你額頭的那條傷疤是怎麼來的?」失憶鬼不知何時來到她身旁,冷不防問出聲來。
「呃?」她嚇得趕緊將劉海再度放下,就怕讓人見到,連魂魄也一樣。「誰……誰讓你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