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她要如何告訴他,其實自己徹夜無眠?沒有他在身邊,床是那麼大、那麼空,真的好冷啊!
彎彎的眼從那細緻的柳眉滑下精巧的粉顎,徹底掃過她的面容一圈,他的笑容收斂了些,「甚好。」然後拍拍她的背,站起身。
身畔的溫度一旦離開,她頓時感覺風寒,忍不住縮了縮肩頭。
「到前廳去用膳吧!」萬俟懿撂下這句話,率先離開。
不遠處,有個楚楚佳人非常識大體的候著他。
東菊籬睇望著偉岸從容的背影,忽然想起……以前他會回眸留意她。
年節的最後一日,家族閉門開會,為了遠在少陰,許久沒消息的長子萬俟非。
萬俟家雖然一家上下都向利益看齊,但是對於家族非常忠心,所以不像其他諸侯,把送進皇城的質子當作死了,不聞不問。
決定刺殺福喜時,萬俟懿為了不留痕跡、不留把柄和威脅,便同時計畫要把兄長從皇城接回來,以免將來東窗事發,兄長會成為人質。然而,殺一個福喜容易,沒想到救一個萬俟非竟是如此困難。
萬俟懿當然明白七大家必須有質子定居皇城這個不成文的規定,如果把萬俟非帶回來,等於有反叛之心。不過他倒是游刃有餘,心裡早有對策,也已經安排好替身,所以現在他們只剩將萬俟非偷渡出來這件事。
廳內瀰漫著肅穆的氣氛,家族內的長輩,以及萬俟懿和東菊籬這對主公主母,排排座,更加突顯了事態的嚴重性。
萬俟懿坐在太師椅上,一隻手撐著腦袋,眼眸一轉,隨即露出笑容。「今天明明才初四,怎麼各個愁容滿面呢?」
東菊籬為丈夫剝了盤瓜子肉,適時遞上,然後嗓音嬌軟的說:「小菊明白各位長輩是在擔心大哥,不過事情發生至今,主上完全不懷疑我萬俟家,大哥的安危短時間內無慮。」
因為她的話,族內長輩的表情稍微放鬆,不過還是有所忌諱。
「依照懿的計畫,非在過年前就該回家了。」萬俟非的父親忍不住開口。
結果,現在反而弄到沒個消息。
「徐離已經去接大哥,難道二伯不放心?」萬俟懿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瓜子肉,招招手,要妻子坐到自己觸手可及的位置,待手環上她的腰,心裡便踏實了些。
也許沒有人知道,但是有東菊籬在身邊,他總是能更確定做大事的野心。
然而這幾天她看起來不怎麼有精神,連帶的影響他無法專注於眼前的事情。
二伯頓了頓,遲疑的開口,「炎陽幫頭子的能力,我怎麼可能不放心?實在是拖久了,難免擔心啊!」
炎陽幫是萬俟家在少陰的接濟,也是一直以來有密切往來的勢力。
是說,這次確實是拖久了。
「我答應二伯,會讓雷一同去幫忙。」萬俟懿的手稍微收緊。
東菊籬淺淺一笑,隨即拿起剩下的瓜子肉,親自餵食。
得到妻子的重視,萬俟懿繼續說下去,「雷三天前已經上路了。」
「那就好,就好……」聽到傭兵隊的首領江雷親自上陣,所有的長輩都鬆了一口氣。
萬俟懿朝東菊籬揚揚眉頭,兩人交換著只有彼此才懂的心思。
從眼神,她知道他現在很得意。
他只透露給自己的驕傲讓她同樣感到驕傲,園為這小小的舉動代表了她在他心中還有一定的地位。
除了除日那晚,之後的幾天,他並沒有忘了她,可是為了讓家族中的長輩滿意,他也沒能忽略淺荷,所以總是一晚在她的房裡,隔一晚就到淺荷的房裡,兩邊輪流跑,全然沒有厚此薄鍍彼。
萬俟懿的舉動無疑是宣示了她在家中的地位不變,也杜絕七街八十鋪對萬俟家小小變動存有的疑慮,尤其是傾靠東家的鋪子。
東菊籬一方面懂得萬俟懿的用心,一方面又無法不因此而開心,不過她不笨,明白接下來得更努力才行。既然丈夫不願留種,她只得求在其他方面更精進,更追得上他的步伐,讓他不能沒有她。
「話又說回來,戰氏來了消息,向我們討糧。」萬俟懿的大伯開了個話鋒。
說起戰氏和萬俟氏兩家,一直都保有良好的關係,比利益再多一點的關係,且當年萬俟家投靠崑崙,靠的就是戰氏引薦。
「戰氏與長孫氏又要打了?」萬俟懿的五叔皺眉。
七大家中的戰氏和長孫氏,因為領土的邊界未明,會獵用兵已有好些年,幾次經由鸞皇居中協調不成,現在鸞皇也不管了,睜只眼,閉只眼,任由他們吵去。
「不過是座山,而且還是座無法開闢的荒山,他們非得吵成這樣,也不怕難看,給世人笑話?」見不到益處,便嗤之以鼻,是為商人。
「二伯不瞭解,荒山確實有讓他們趨之若騖的玩意兒。」
「懿指的是?」二伯問。
「莫不是山裡有寶藏吧?」三伯驚喜。
「或者珍奇藥材?」五叔也說出猜測,露出和其他人一樣的貪婪表情。
東菊籬抿了抿唇,笑著替丈夫揭曉答案,「是妖靈大軍。」
匡啷!
幾個叔伯手中的杯子掉落地上,碎成片,都露出詫異的表情。
「妖……妖靈大軍?!」手裡把玩的珍貴暖玉,如今摔壞在地,但是三伯一點也不心疼,震驚的重複。
「沒錯,」東菊籬頷首,邊又剝了些瓜子肉,自己吃,也給萬俟懿吃。「傳聞二十年前崑崙死時,其崑崙血脈一族為了陪葬,而在棺木經過的途中屠殺百姓,並下咒使其成為崑崙地下的一支軍隊,等待將來崑崙復活之日,成為與鸞皇再度逐鹿大陸的最佳利器,正是妖靈大軍。」
「但那不過是個傳說。」大伯冷靜下來,不以為然。
「這代表了一件事,戰氏或長孫氏其中一家,必有崑崙血脈。」萬俟懿極為肯定的說。
「懿的意思是……真有妖靈大軍?」五叔倒是聽出了端倪。
「否則一座山頭又有何好爭的?」萬俟懿淡淡的扔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