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丟下我一個人?」她哭得雙眼紅腫。
他抬高眼睫,強忍心痛,無視她一雙美眸此刻腫如核桃。
她只是想找小弟差遣時,怕找不到人而已。他告訴自己。
「沒有你跟我分享喜怒哀樂,我會很孤單。」泫然欲泣的嬌顏好叫人心疼,愛嬌的嗓音讓人憐惜。
她是怕她想揍人時沒沙包,想擋愛慕者時沒擋箭牌罷了!他嚴格命令自己不准猶豫、心軟。
「你要去多久?」她問。
「不知道。」他學著她平常事不關己的涼涼語氣。
「早點回來好嗎?不然我會很想你。」
她輕扯他的衣角,好像真的不願他出國似的。
這一切都是假象!差點被迷了魂,反握住她手的尹迅以狠狠咬住後齒根,以疼痛提醒自己。
「再看看。」可他還是沒法直視那張絕美的、可憐兮兮的小臉,只能撇過頭去。
「你那是什麼語氣啊?」極惡大小姐果然不適合傷春悲秋,沒兩下就露出真面目來,紅腫的眼睛恐怕是綠油精抹太多之故──她有次怕被向爸扁,就用過此招。「我大老遠跑來機場,你就不能說些讓人感動的話嗎?還有,你要出國的事為什麼沒告訴我?啊?你想死是嗎?」
喂喂!他等等要上飛機的人耶,說什麼死啊死的,是要觸他楣頭嗎?
該不會不幸飛機掉下來,她還會擊掌歡樂,冷嘲他就是不聽她的話,才會遭受報應?
他默然無語,她怒氣更盛。
「好啊!那你就別回來了!」她火大轉身。
他回不回TW,她真的在意嗎?答案應該是否定的吧。
向大小姐想找小弟,還怕沒人嗎?恐怕公告一貼出去,轉眼人潮就擠破向家大門。
往前走了數步,在他將入海關時,向非萼忽然又轉回頭了。
「買Whittard紅茶回來給我!」她惡狠狠的說。
果然是她的風格!
果然他在她心中就只有被差遣的份!
對不起,我不回來了!他在心中強裝冷漠的回答。
在英國讀研究所時,他就找到了工作,也就順勢待下來了。時光荏苒,轉眼十二年過去了,他還是時常會想起她,尤其是喝著Whittard紅茶的時候,她臨別的最後一句話就會在腦袋裡響起。
每一次,經過Whittard專賣店,他就會忍不住進去買了一罐紅茶,看著它,想著她,然後再默默喝掉,熱呼呼的茶湯流過心肺、流進了胃裡,像是把她溫習了一遍。
他真是無可救藥!
這一次,因為西橙即將隨丈夫西行,怕父母在TW太孤單,他才決定回台,就像近鄉情怯的遊子一樣,想像她從門扉的另一邊探出頭來,火氣旺盛的向他索討茶葉,他的心就懸在半空中下不來。
然而,還想著對方的,果然只有他!
不管是在信義威秀還是在家門口,她都未將他認出,甚至根本忘了尹家還有個他。
想起他行李箱中還有十大罐Whittard茶葉,他就覺得可笑。
這十二年來,難道他一點進步都沒有?
不!他堅定告訴自己,不可能了,他絕對不會再像過去一樣任她搓圓揉扁!
等著吧,向非萼,別以為你還能像以前一樣把我利用得連渣滓都不剩!
「迅以!」驚愕逝去,向非萼欣喜的眉間開闊,眼兒都笑彎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都沒告訴我?」
分別了十二年的青梅竹馬,她還以為再也沒有見到他的一天了。
這十二年來,他幾乎可說是音訊全無,與他有關的消息,全都是第三者告知,她曾因此氣得牙癢癢,誓言將來哪天再相遇,一定要揍得他爹娘認不出。然而,相遇的一刻乍然到來,她竟無心生氣,沉浸於重逢的喜悅。
她還以為他在英國樂不思蜀,打定主意一輩子不回TW了呢。
「並不是什麼特別的事,不用特別告知。」他神色冷淡。
十二年了,再笨的人也會學習偽裝,以前的他藏不住心思、藏不住感情,才會被利用徹底,現在他已非昔日吳下阿蒙,不會再被利用了。
「要給我驚喜喔!」向非萼兩手捏著他的頰,端詳他的目光活像菜市場裡挑菜的大嬸,「你變好多,高了,也壯了,我沒踮腳尖竟然沒辦法跟你平視耶!」
是外國的食物有助於長高嗎?那她若在國外長大,會不會也長到一八○,畢竟當年這男人跟她一樣高啊!
「男生的發育本來就比較慢。」揮掉捏頰的手,尹迅以將家裡鑰匙放入口袋,往電梯方向走。
這男人是怎麼回事,這麼久沒見面,對她竟比陌生人還冷淡?
話說回來,這男人的確挺沒良心,出國十幾年,竟然沒寫過半封信給她,偶爾回TW也是行色匆匆,她都還沒見到人呢,就又搭飛機回英國了。
搞什麼鬼!他們多年的青梅竹馬感情是假的嗎?
虧她讀中學的時候常罩他,不知感恩圖報的混帳傢伙!
「你要去哪?」她走到他身邊。
「買東西。」
「我也要去買東西,一起去吧。」
尹迅以淡漠的微聳了下肩。
電梯來了,兩人一同踏入。
「我今天在信義威秀看到一個人跟你很像,你今天下午是不是也有去那?」向非萼想問個清楚。
「嗯。」他淡應。
所以那個跟男人接吻的人真的是他!
十二年不見,他成了同性戀……不,還是他本來就是個同性戀?
當年她想不透他為何突然出國的原因,又為何一出去就不捎任何消息給她,這下有了端倪出現。
「你的……男朋友是在哪認識的?」
男朋友?
尹迅以臉色大變的轉頭望向一臉探究的向非萼。
「你看見了?」看見他被強吻的那一幕?
「是看見了。」她拍拍他的背,「你放心,TW人包容力很強,不會對你投以有色眼光的。」
他才不是……不,他跟她解釋幹嘛?自她的神色看得出她根本不在意他的性向,那又何必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