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說話的都是他,話裡的內容也都是對她的批評,但她不哭不鬧,虛心受教的順從姿態一直令他頗為滿意。可現在,她明明有心事,偏偏故作冷靜,不對他敞開胸懷,那顯得有些疏遠的態度讓他感到很不舒服!
只是他為什麼會覺得不舒服?
他幹嘛要去管一個下人要死要活的?
這些天來,他想到的、見到的都是與杜十娘有關的,他是不是吃太飽,閒著沒事做才會為了一個廚娘浪費那麼多的精力?
百里烽燁手掌輕撫胸口,把胸腔內不平順的氣息硬是撫平,強迫自己不再理會杜十娘,他得恢復因她出現後而有些紊亂的步調。
「算了,你下去吧!以後你會知道的,我百里烽燁的人,誰也不敢欺負!當然,除了我自己。」
如果沒有最後一句話,杜十娘會對自家王爺更有信心的,可如今,她不得不忍下搖頭歎氣的衝動,替自己的來來默哀著。
「杜姑娘這身打扮真不錯。」路過杜十娘門口的丫環見了她。
眼睛一亮,對她大加讚賞,「你最近似乎漂亮了許多,不單單是臉上的疤痕淡了,人也變得很有精神,好像連膚色都特別有光澤呢!」
杜十娘靦腆一笑,月華初綻,將軍府內燈火輝煌,被四周的燦爛燭光照耀著,誰的肌膚沒有光澤呢?
「這一身的衣棠都是李世子讓人送來的……」杜十娘摸摸穿在身上的新裙子,十分的喜愛——她已有很多年沒穿過新衣服了。「我得去謝謝他。」
「快去,他和王爺還有客人們都在花廳裡等你。」丫環擠眉弄眼道:「我還看見了太子妃,那真是個人間少有的大美人。」
杜十娘微微一笑,心中已經開始忐忑不安了,她慢慢來到宴客用的花廳,好幾差點就要臨陣脫逃,但一想到自己無處可逃,不管方有什麼樣的傷害,她都只能面對,就不得不逼著自己堅強的去承受無法期的情景。
「杜姑娘。你總算來了。」李世子友善的語調傳來。
杜十娘稍微安下了心,踏進門,朝廳堂內的客人們福了福身,然後立即向李世子道謝,「多謝您的贈予,衣裳非常合身。」
「穿什麼,真難看!」百里烽燁卻突然說出這樣的評語。
他掃興的話語令杜十娘充滿感謝的笑臉頓時變得很僵硬。
肇事者的腦子裡卻是被李世子「捷足先登」的懊惱——男人送女人衣服是什麼用意?肯定是不懷好意!
而杜十娘身為他的下人,居然沒先徵詢「主人」的意見,就心安理得的收下別人禮物,真是沒規矩!
「杜姑娘不必在意,嵐王只是因為手腳比我慢,人又沒我體貼周到而發脾氣。」李世子對百里烽燁的態度很習以為常,立即出言安慰著被刺傷的杜十娘。
百里烽燁冷傲的瞥了李世子一眼,用目光警告他離杜十娘遠一點。
李世子聳聳肩,這世上除了百里烽燁之外,還有誰會看上一個墮入青樓、容貌有瑕疵、性子又悶的老姑娘呢?至少他李承宇沒這種眼光!
「斟酒。」百里烽燁的命令聲飄向杜十娘。
她順從的來到百里烽燁身邊服侍,經過滿是賓客的坐席,發現了多年未見的太子也坐在其間。
杜十娘雖然早已知道他會來,但親眼見到對方,仍是有點驚訝。
在座的賓客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她年少時曾與其中一些人有點交情,可她落難之時,這些人沒有一個向她伸出過援手;如今而見面,他們大多輕鬆自在、面色如常,反而是她覺得異常的尷尬。
「杜姑娘,聽李世子說,你改名字了。」
杜十娘循聲望去,說話之人是個極為眼熟的美艷少婦。
沉思片刻,杜十娘才想起來,此人曾是她的手帕交,只是在那美艷少婦身上她已找不到昔日的情誼,於是她漫不經心的點頭,不想告知對方她現在叫什麼。
「我曾想過要去找你,不過那種地方……你知道,我家人不允許我去。」美艷少婦一臉遺憾,看向杜十娘的眼神有著高人一等的優越。
「如果杜姑娘這些年沒在那種地方「修行」有術,又如何能攀上我們的嵐王呢?」另一名女子掩嘴而笑,話帶譏嘲。「那種地方,我們可去不了。」
說話的女子與美艷少婦坐得很近,似乎關係很好,杜十娘不認識那名女子,更不知該怎麼回應。
她無措的端著酒壺,雙手控制不住微微的發起抖來,緊接著被百里烽燁接過。
他把酒壺放到桌上,看了杜十娘一眼——而她低垂著臉,不敢而對眾人,然而兩人距離這麼接近,近到他足以看清她臉上有著的不是軟弱,而是悲傷。
在場的賓客們令她難過了!
百里烽燁見狀,竟是坐不穩了——他曉得杜十娘在難過什麼,她強忍悲傷的模樣害他覺得自己像是被砍了一刀似的,很不舒服。
於是他不假思索,轉向對杜十娘說話的女人,冷冰冰道:「你們家男人去的地方,自然是不能讓你們去了。」
美艷少婦聞言,立刻皺眉插嘴,「您說得太失禮了,嵐王。」
「你爹和你夫君去的時候,你也不要太失禮。」百里烽燁冷笑。
雖然他一貫喜怒無常,傲慢的態度惹得人人生厭,不過此時此刻,他這番話明顯是在維護杜十娘,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杜十娘也很訝異的看著他,胸口興起了一股莫名的騷動。
「這是誰啊?我有請她來嗎?」百里烽燁瞅著臉色難看的美艷少婦。
坐在左下方的太子妃開口笑道:「她是丞相家的千金,前年嫁了狀元郎,杜姑娘與她曾是好友,我邀請她一起來見杜姑娘,希望嵐王不要見怪。」
杜十娘聽著聽著,又是一陣驚訝——堂堂太子妃居然用討好的口吻對百里烽燁說話?
他就是戰功、權勢再顯赫,難道能「強硬」過未來會成為皇后的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