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帶有審視意味的目光打量著,她除了感到忐忑,還是忐忑。
「你怎麼會弄成這副模樣?」百里烽燁從杜十娘的臉上依稀能找出當年傾倒人心的痕跡──她的五官輪廓並無變化,但滿臉的傷和整個人的神態都令他無法將眼中人與當年美得冠絕京城的杜家千金聯想到一塊。
失去美貌不要緊,但若連氣質都沒有,這人就毀了!
如今的她,實在是慘不忍睹。
這人是誰啊?杜十娘滿頭霧水,她很確定自己並不認識這個男人,也就不懂百里烽燁問的是哪門子的話?
李世子再次插話,幸災樂禍似的問著百里烽燁,「感想如何?有種破滅的心酸吧?唉!也許這就是人生啊!」
百里烽燁很鄙視他,直截了當的命令,「解釋一下她是怎麼了?」
李世子喝了一口茶,慢條斯理的說出杜家的破落經過,「她家不少當官的貪贓枉法,惹到幾個不能惹的權貴,於是讓人收拾一番,家裡的男人全被抄斬,女子皆入妓院……你回京城都沒聽說嗎?」
「沒人告訴我。」百里烽燁不悅了。
李世子遲鈍的發現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話──正常人是不會想跟百里烽燁打交道的,別說怪物王爺這些年南征北戰,沒閒暇聊京城的大小事,即便王爺人在京城,也沒幾個人有勇氣跟他交談,只除了他!
李承宇心知肚明,自己大概是怪物王爺唯一的朋友,他想著想著,忽然佩服起自己的勇氣。
「她進了妓院後不肯接客,便拿刀子劃傷自己的臉,找機會又取火燙傷手腳肌膚,把自己糟蹋得不管有沒有穿衣裳都會讓男人倒胃口,所以就算身在妓院也沒人會嫖她了。」李世子接著說出他打聽到的內幕。
第1章(2)
百里烽燁注視著眼前垂頭不語的杜十娘,留意到她臉上清晰可見的兩道傷疤──猙獰的疤痕均衡的從她的雙目眼皮底下一直蔓延到下巴,破壞了她本來美麗的臉。
百里烽燁帶著幾分意外,感歎的說:「原來你還是個貞潔烈女啊……」
李世子與百里烽燁相交多年,一聽他的語氣就察覺到他對杜十娘仍有好感,又思及他這些年來找的女子都與杜十娘有些神似,當下忍不住取笑的問,「不曉得有沒有你那麼忠貞啊?」
調侃之餘,李世子還故意看了看百里烽燁身邊的丫鬟們。
經他一提,眾人不得不順著他的視線一打量,當下人人都驚覺到百里烽燁的丫鬟們長得確實與杜十娘有點相似,只是比她的容貌完好又年輕一些。
如此看來,百里烽燁和杜十娘之間一定有什麼交情,然而杜十娘的態度又不像與百里烽燁認識……
他們之間到底有沒有什麼呢?
誰也不曉得,杜十娘此時此刻深感屈辱──自身悲慘的遭遇被人當成有趣的消遣,就在她的面前被重提一遍,那感覺猶如撕下她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而男人們輕慢的姿態又好像是在看笑話般,等著消遣完她後再欣賞她會露出什麼醜態,藉以取悅他們的殘虐之心。
她瘦弱的身軀隱隱發著抖,但是憤怒又能如何?沒權沒勢的她就算自殘以保住清白,別人還是能想出各種方法來傷害她的尊嚴,令她覺得骯髒。
除了認命和忍耐,她別無辦法……
想通後,忍過短暫的痛苦,她也就習慣了──不管這兩個陌生男子說了什麼,她都會當作沒聽見,冷漠得毫無反應。
「將他丟出去!」百里烽燁眉心一蹙,一聲吩咐,外面立時飛入兩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李世子給拖走了。
在場的人見狀,紛紛學著杜十娘低頭沉思,表現得無比溫順、乖巧,免得自己遭到毒手!
「你就待在這裡做飯,不做別的嗎?」百里烽燁心血來潮,問著杜十娘。
杜十娘無法閃避,故意拖了半晌,拖到百里烽燁不耐煩了,她才一臉迷惑的回道:「呃……是。」
有些遲鈍,這女人大概是被辛苦的日子給折磨得腦子都不靈光了,從前奪目的光芒還真是絲毫不剩,百里烽燁很可憐她,然後他就想做做好事。「你很想離開這裡吧?」仁慈的問。
離開?杜十娘被他給問住了──這是試探嗎?
她今年已經快滿二十二了,一個失去容貌,青春不再的女人,沒有容身的家,餘下的親人也都墮入風塵,她能去哪裡呢?
在銷魂院,她好歹有間乾淨的屋子可以住,有份餬口的差事能做;離開這裡,她何以為生?
這年頭,就算她想出家,也未必有寺廟肯收容她吧?「不,不用了。」猶豫了片刻,杜十娘充滿無奈的輕聲回復。
百里烽燁很不滿意她給的答案,「自甘墮落了嗎?」
杜十娘無語,她煮飯做菜,算什麼墮落?
百里烽燁轉頭去問戰戰兢兢的龜奴,「她做的東西能吃嗎?」
這是什麼問題,簡直是羞辱人……杜十娘恨而咬緊牙根。
「十娘的手藝不錯,客人們吃了都說好。」
百里烽燁等龜奴恭敬的回完話,不冷不熱的說了兩個字,「是嗎?」
會看眼色的龜奴馬上就感受到怪物王爺內心不為人知的期待,立刻交代著杜十娘,「十娘,快去做幾道菜讓王爺嘗嘗!」
杜十娘遲疑了一下──現在嗎?
「我有說要吃嗎?」百里烽燁不高興了。「你們以為你們是在開飯館嗎?我要吃東西還得來妓院吃嗎?笑死人了!」
眾人一片沉默──那他一大清早來上妓院,勞師動眾的就只是為了看廚娘,這就不可笑嗎?
杜十娘很迷茫,望著性情難測的百里烽燁又覺得很無措。
百里烽燁對上她無助的眼神,輕蔑的一笑,接著吩咐道:「好吧!收起你臉上的哀傷,上天有好生之德,看在你這麼有誠心的分上,本王就讓你去煮些清淡點的過來吧!」
眾人聞言,全都啞口無言!
杜十娘也聽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掏了幾次耳朵──她的耳朵沒壞吧?她剛才是聽到了什麼啊?為什麼她那麼認真聽,但還是聽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