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娘的意思是,他難道就這麼癡癡的思念了她七、八年嗎?
百里烽燁想也不想的否認,「要不要我教你「自知之明」這四個字怎麼寫啊?我連你叫什麼名字都忘光光了!」
「是嗎?」看來這位怪物王爺心口不一的程度已達到神乎其技的境界了。
「你的賣身契,拿去。」百里烽燁突然像是想轉移話題儀的,飛快的抽出一張紙。
杜十娘接過來看了看,確實是銷魂院還給她的自由——是直到此時,她才來得及感受離開妓院後的各種莫名又複雜的情緒。
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當初拼了命也逃不掉的地方,如今卻走得這麼輕易;而她都容顏殘缺、青春不再了,竟還有人肯買下她。
杜十娘感到百感交集,捧著她曾經夢寐以求的賣身契,深深的凝視著坐在她對面的百里烽燁——不管這個男人有多麼奇怪,他確實給了她最渴望的自由,雖然這分遲來的自由同樣帶給她對未來的迷茫與不安。
離開銷魂院未必是個好的選擇,但把賣身契拿在手,她可以感覺自己像是得到了一種死灰復燃的力量。彷彿得到了新生,讓她沉寂的心靈義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你有什麼感覺?」百里烽燁煞有介事的問。
「呃……謝謝。」杜十娘是由衷的感激他。
曾經以為自己死了心,不再想脫離泥沼,重拾尊嚴,但看著賣身契,她竟切切實實的感受到真心的渴望——她不想屈辱的活著,她巴不得與妓戶一刀兩斷!
有了自由,即便將來走投無路,至少她是屬於自己的,不必再背負「娟妓」這個印記。
「看清楚了嗎?」百里烽燁的手指慢慢的點上賣身契。
「是。」杜十娘點了頭,並在心中做了訣定,務必要償還百里烽燁的恩情。
「那就還我吧!」出其不意的將賣身契給收回,百里烽燁以上位者慣用的口吻叮嚀她,「記得今後我才是你的主子。」
杜十娘聞苦,有如被五雷轟頂——他怎麼又收回去了?不是要還給她的嗎?
「這個……不是要給我嗎?」
「哈,你傻到這種程度啊?」他是那種沒事亂花錢的人嗎?
「那……不還我,為什麼要我看清楚?」
「這是為了要讓你有更深刻的認識,今後誰才是你的主人。」
他用手指著自己。
杜十娘傻傻的瞪著百里裡烽燁。
「發什麼呆?」百里烽燁對杜十娘宛若木雞的反應也很好奇。很認真的問:「你現在又有什麼樣的感覺?」
杜十娘深刻感到自己的胸口絞痛、呼吸困難——這傢伙是在戲弄她嗎?
「你很感動嗎?」百里烽燁眼見她手捂著胸口,當下認定是他的一番好意讓她連肺腑都被打動了。「這是應該的,不過掉眼淚就不用了,那不值錢。」
杜十娘紅著眼眶,只覺得自己欲哭無淚,她決定就算是摔斷腿也要打開車窗往下跳。
當她的手指抓住窗簾的剎那,百里怪物忽然又發問——「你說說看,當初你為何要拒絕太子的提親?」
杜十娘滿腔的悲情全因這一間而在瞬間凍結,她思索著百里烽燁的問題,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走了似的,頓時化為烏有。
那年在她家的後花園,一次隨意的合奏替她帶來了生命中第一個難題,不知太子怎麼會看上她,甚至在臨走前還當眾向她提了親。
儀表堂堂的東宮太子也許是太有自信了,有著十足的把握覺得她會答應,卻沒料到被她當眾拒絕了!
她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那麼衝動——可在被求親的瞬間,她只覺得害怕!
周圍有那麼多人興趣盎然的等著她點頭答應,沒有人給她考慮的餘地,這讓她的恐懼反而更加深。
於是她出於本能的、冒險的,任性了一次,慌亂的拒絕了高貴的太子,也害得杜家得罪了東宮。
也因此她的家族沒有任何彌補的機會,與太子為首的權貴交惡;而她也成為京城裡最高傲的女子——在當時的人們口中,她是個有著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慢與驕縱的人!
「那時候……」杜十娘輕歎,拉回沉陷在過去的記憶,無意識的吐露真心話,「那時候見過的男子不多,也沒喜歡上誰,那時候的我……不想和平常女子一樣早早嫁人,相夫教子。」
「如今嫁不出去,後悔了吧?」
這傢伙不僅自以為是,還很喜歡戳人傷口……杜十娘對百里怪物的人品直搖頭。
「你不後悔嗎?」
「不……」杜十娘不知如何解釋,事情都已過去了那麼多年,後悔已是於事無補,她再沒有當年的尊嚴與衝動,心中除了無奈還是無奈。「當初嫁了。也來必會有好結果,若為逃過一劫而嫁,我對太子殿下只有利用之心,這豈不是更顯得心思齷齪嗎?」
「這世上有多少人不是奉父母之命成親的,而婚後恩愛一生的也不是沒有,你呢!只見了太子一次就否訣他,這是狂妄,還是膽小?」
杜十娘一震,招架不住百里烽燁尖銳的質問——他這人雖古怪,看人、看事卻很清楚,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膽怯。
「我是膽小,我怕嫁了就會錯過……」
百里烽燁取過座位旁的點心咬了一口。「錯過什麼?」
「錯過機會……」杜十娘聲如蟻嗚。
「什麼機會?」莫非是看不上太子,而想釣太子的爹?
「等……等下去的機會。」杜十娘咬著唇,艱難的把話說完整。
「等什麼?」百里烽燁疑惑的盯著杜十娘,像是在研究一個困擾他的可疑物品似的,他用最犀利的目光打探她的企圖。可他看來看去,怎麼看都覺得她實在不是個值得研究的東西,偏偏看著看著,他怎麼看都不覺得厭煩,總覺得再看下去似乎能發現什麼似的。
「等一個……喜歡的人。」杜十娘難為情的回道,被百里烽燁看得渾身不自在,抬頭偷偷看他,在他犀利的眼神干擾下,害她的三魂七魄都變得很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