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離得宮主召見,受寵若驚。」她小心翼翼回答。
「算起來,你在宮中已快十年了吧?」對方似在遙想當年。
「是,九年六月零五天了。」她記得清楚。
「你倒上心。」對方微微一笑。
「宮主大恩,若離不敢忘。」
「所以無論孤叫你做什麼,你都會盡力,對嗎?」
「奴婢萬死不辭……」
「好,不日你與燕羽即將回京,有一樁重任,孤要交予你。」
「宮主請說。」
「其實,你與嫣公主容貌並非一模一樣,一旦回京勢必會暴露身份,你知道該如何應付嗎?」
「奴婢正在苦惱。」若離如實答。
「孤教你,回京入宮後,太后太妃一律不見,先去朝陽宮。」
「朝陽宮?」她眉心一蹙,不明白那是什麼地方。
「朝陽宮裡住著霽皇最寵愛的玄妃,嫣公主在出閣之前,與她感情甚好。」
「什麼?」若離愕然,「那……奴婢豈不暴露得更快?」
「放心。」對方微笑,「玄妃是我們的人。」
若離心頭震撼,霎時無語。
十二宮,果然是一個無比恐怖的組織,就連霽皇的枕邊人都能安插奸細。
「霽皇無論再忙,每日黃昏都會到玄妃處一聚,到時候,你就伺機了結他的性命!」
黃金面具後傳出更令她震驚的話語。
「行刺?」派她行刺霽皇?
天啊,她一個柔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怎能擔此大任?
「宮主,我……」
「你怕自己完成不了,是嗎?」未待她話說出來,他早已猜到。
「宮主聖明……」
「別怕,玄妃會指點你如何行事,如無萬一,你定能成功。」對方似乎胸有成竹。
「可是……」她卻仍舊迷惑。
「有話但說無妨。」
「既然玄妃是咱們的人,又日夜與霽皇相處,為何……」若離感到自己全身發抖。
「為何不派她去行刺,對嗎?」對方呵呵笑起來。
「奴婢愚昧,實在想不通……」這笑,讓她更是不寒而慄。
「玄妃是一顆很重要的棋子,另有用處,若派她去行刺卻出了差錯,孤就失去了左臂右膀,所以你明白了嗎?」
不,她還是不太明白,仍舊一頭霧水,但她知道,這些複雜的算計陰謀,實在不是她一個小小女子能夠弄懂的。既然不懂,何必費神多想。
「若離,你要想清楚,這一步跨出去,無論行刺成功與否,你跟燕羽永遠不可能廝守了——你真的願意嗎?孤不強迫你。」
說實話嗎?她不願意,一千萬個不願意……她真想馬上找個世外桃源,永遠不再涉足人世間的萬般險惡。
但這可能嗎?
燕羽是大將軍,她怎麼忍心讓他放棄權勢地位,為了自己變得一無所有……
何況十二宮勢力龐大,無論他們走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對方的手掌心吧?
她只能強忍心痛,當自己演了一出過於沒人的戲,曲終了,人亦要散了……
「屬下……願意。」她聽見自己違心地回答。
「好,」面具微動,「還有什麼要問孤的,孤知無不言。」
「若離想知道,當初宮主為何要救我?」
難道早早為了冒充公主一事未雨綢繆?但十年前,魏明嫣還只是一個小女孩,怎會預料到會有此大用?
「因為孤認識你父親。」
「什麼?」這駭人的消息讓她全身一震。
「不只認識,孤還欠你父親個人情……」面具後的目光迷離深邃,似乎憶起一段憂心往事。
什麼人情?如何認識的?
若離心中揚起一連串疑問,可她知道再追問下去,他亦不會再回答。
此番對話,有如萬般波瀾在她心中湧動,卻點到為止,宛若漣漪般層層盪開。
第7章(1)
「這只燕為何沒有眼珠?」
看著若離將汗巾繫在他腰間,燕羽不由得好奇地問。
她微微一笑,並不回答,只是繼續手中的動作,在他腰間纏了又纏,彷彿正傾訴著心中萬般依戀。
汗巾總算繡好了,松花的顏色,配他的戎裝可說是相得益彰,可是,單單一雙眼睛,她卻不願意完成。
她總有一種感覺,一旦完成,她與他之間的緣分也就盡了。
雖然,這段緣分遲早要結束,可她不願決裂的時刻來得太早,能偷得一寸光陰是一寸吧……
「諷刺你有眼無珠!」她故意嬉笑著道。
他也笑了,順手將她攬入懷中,「說的是,從前我的確有眼無珠,放著你在身邊這麼久都不知親近……」
說話之間,他令人心醉的氣息在她耳邊徘徊,讓她失神迷醉。
微微側首,承接他的吻,熾熱的情火在兩人之間燃燒,在陽光透明的午後,青籐蔓蔓的窗前。
「羽……」她在激顫之中控制不住自己的真心,「我……不想回京。」
他一怔,隨即笑了,「我也不想。」
「不如我們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好好住一陣子……」這是在暗示他帶自己逃走嗎?假如他真的願意,她就算是死也無憾了。
「山明水秀的地方?」燕羽似乎很認真地在考慮,「我從前下江南的時候,到過一處名叫『杏花塢』的地方,真稱得上山明水秀,當時我便想,日後年過花甲,定要在此定居。」
「真的?」若離試探,「現在就帶我去,好嗎?」
「現在?」他大概以為她在開玩笑,「怎麼也該先回娘家見見咱們的大舅子再走吧!」
雖說成了親,但在他心裡總有一絲隱隱的擔心,彷彿她還不是自己真正的妻,隨時會像風兒般飛走。唯有回到京城,當面見到霽皇,得到朝廷上下祝福,他的一顆心才會安定。
他笑自己太迂腐,可若非這樣緊張她,也不會注重如此名分……
若離的雙眸從期盼到失落,頃刻之間經歷了風雲變色的過程。這樣的結果她早已料到,提出非分之想,只是一時的衝動。
對呵,回京,似乎是他們唯一可以走的路。
將他的掌心攤開,深埋進自己的臉龐,看似羞怯,實則是在隱瞞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