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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頁

 

  兩個競爭者追求得很勤快,天天約吃飯。就在這時,公司發生財務危機,消息一曝光,再也沒有男人找她,甚至沒有一通詢問安慰的電話。

  公司緊急會議裡,曾經奉承她為大小姐的主管全部變臉,質疑她的執行能力和資格,逼她叫董事長出面,還揚言要罷工抗議。

  這是父親的公司,她必須保住,不再是為了自己還能繼續當大小姐,而是為了數以千計需要養家餬口的員工。

  她放下大小姐的身份,不斷鞠躬,不斷道歉,語氣謙卑,低頭懇求銀行貸款,低頭請求員工原諒,低頭拜託大股東不要再賣股票……

  當她再抬起頭時,她發現,她長大了。

  她之所以能過上養尊處優的順遂生活,那是因為她有一個富爸爸,有一顆好腦袋,有一張美麗的臉孔。從小到大,父母愛,長輩疼,更有一群男生眾星捧月奉她為公主,她要的,唾手可得,她視這一切為理所當然。

  當這一切消失時,她只剩下孤獨卻必須學會獨立的自己。

  淚水溢出眼角,無聲滾落,她醒了過來,欲拿手指擦掉淚痕。

  手一抬,身上蓋著的一件外套滑了下去,她急忙拉起,這時才發現車子不再有行進間的引擎震動,已經停住。

  這是蓋俊珩的外套啊,她吃驚地坐直身子,轉頭向左邊看去。

  「你好像在做夢?」他一雙眼定定地看她,不知看多久了。

  「喔,是是。」她左手抓住他的外套,右手好似睡醒抹臉般地抹了抹,不著痕跡地抹掉淚水,扯出笑容說:「我夢到以前公司的一個經理,他凶巴巴罵我,我就嚇醒了。」

  「這位夢中的經理該不會是我的化身吧?」他淡淡地問。

  「沒、沒有……」雖然極有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她不敢說出來,忙望向車外。「這哪裡?」

  「貓空。」

  「哇!十一點半了!」她看手錶,更是嚇了老大一跳。

  她竟然睡了這麼久,手一推便打開車門,順便放下那件燙手的外套,走到車外呼吸一口清涼的空氣。

  「你還好嗎?」他也立刻下車,快步走到她身邊。

  山區幽暗,原是處處燈火輝煌的茶藝館皆關門休息,只有幾塊地方還有亮光,旁邊山路有車子駛過,大概是吃完年夜飯,上指南宮去拜拜。

  他佔到了路邊一處景觀超好的停車彎,放眼看去,視野廣闊,原是萬家燈火的台北盆地,也不知是天氣不好霧氣太重,還是大多數人關燈離城回家過年,今晚的夜景一片晦暗,只看到孤伶伶的101大樓閃動著微弱的夜燈。她不覺有些失望,輕輕哎了一聲。

  「你要不要緊?」身邊的他又問,一張臉幾乎快貼到她鼻子了。

  「啊!」她看到了他明顯流露出來的擔憂,立刻明白,她這一連串的舉動一定讓他以為她又發作了。

  「我很好,沒有幽閉恐懼,我只是坐得骨頭酸了,出來伸伸懶腰。」

  她一邊說著,一邊隨意甩了甩手。

  「沒事就好。」他點點頭,若無其事地望向眼前的夜景。

  她亂七八糟地甩手,順便偷瞧了格外沉默的他。

  心頭熱熱的,即便他對她是同事的關照,她已經偷偷地滿足了。

  「你離開兆榮後,都做些什麼?」他忽然間說。

  「我幾乎有大半年陷在憂鬱狀態……」她兀自偷偷感受與他相處的寧靜氣氛,一時之間將他當成談話對象,話便說溜了嘴。

  他轉過身,又以那雙深不見底的瞳眸定定地看她。

  「也不是啦!」她忙避開他詢問的眼神。「可能之前太累,忙完以後就攤著不想動了,後來想想這樣不行,就開始準備找工作,或是考公職,可是工作難找,考試又是每考必敗,還好,後來考上了立星。」

  「還好。」他也如是說。

  真是還好!她到立星,他跳槽過來,緣分又將他們拉在一起,讓她記起過去的一切;如果可以重來,她會放掉驕縱刁蠻,放掉無理取鬧,不再以幼稚的方式向他索愛,而是好好珍惜他對她的疼愛——

  好後悔,她好後悔就這樣放掉了那麼疼她的他。是的,她終於願意承認,她好後悔好後悔好後悔離開了他!

  後悔無益,她能做的,就是抹捧心痛的眼淚,正視自己的錯誤。

  過年就要除舊布新。今夜,天時,地利,人和,正是老天爺給她一個徹底放下過去的機會。

  她鼓起勇氣,正提上一口氣準備開口,心臟卻怦怦猛烈跳個不停,撞得她差點站立不穩,頓時將她的一鼓作氣個給打回體內。

  事到臨頭,她不能退縮,縱使再怎麼害怕,也得誠實面對他。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你怎麼了?」他走近她,緊張地問她:「哪邊不舒服?」

  「對不起。對對對……對不起,我真的很對不起你……」

  「到底發生什麼事?慢慢說啊。」他按住她的肩頭,神情焦急。

  「對不起,畢業舞會,我我我……」

  原來是這件事!剛才他轉過無數念頭,可能是她刪掉了重要檔案,或是罵跑了哪一個客戶,還是她根本就是商業間諜,偷走公司機密……

  最遭的情況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她是為了畢業舞會的事跟他道歉。

  「對不起,我我我脾氣很壞,刁蠻不講理,我我……」

  她結結巴巴的,眼淚也啪啦啪啦掉個不停,落到臉頰,落到衣服,落到地面,應該是無聲的,但他卻聽到了重重敲擊他心坎的聲音。

  若早幾年想到這事,他仍會憤概,也會升起恨意,但歲月流逝,恨意慢慢沉澱下來,凝結成心底的一塊化石,漸漸地,他也沒什麼感覺了。

  他還有很多事要忙,學業和工作的壓力接踵而來,年少輕狂的初戀已不復記憶。

  他從來不期望她的道歉,舞會那夜,他的心就死了;可此刻她突如其來的道歉卻讓他的心變得有點不一樣,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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