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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頁

 

  然後兩人再進去、救人、出來、進去、救人、出來……不知道反覆救了多少人,全都是一些行動較不便的老弱婦孺,或者已經受傷的人。

  這時,天寶寺的橫樑已經在劇烈的搖晃中產生列橫,發出喀喀聲響,每一記都像來自地獄的魔音,任十美和焦俏不得不加快腳步救人。

  「走。」這時,焦俏捉住一名老婦人的手,正要背著她出去,但她卻堅持不肯走。「我兒子、孫子和媳婦兒呢?」焦俏這才發現,婦人竟是劉老夫人,心裡不禁為她悲哀,半生茹素、念佛,一世行善,只為求得香火有傳,好難得夢想實現了,竟發生這種事,這……

  佛祖啊,人們說你慈悲,可你怎不救救這些可憐人,硬要好好一場喜事變喪事?

  焦俏抬頭,再望一眼金佛,慈悲笑容依舊,但不知為何,她已經感覺不到他普度眾生的博愛。那只是一座雕像,一個沒有生命、什麼也沒有的雕像,充其量,他只是有價值一些,其他……

  她淡淡地笑了。拜神啊,唉……

  「夫人放心,您先出去,我會再進來救人的,一定盡力將所有人都救出去。」焦俏安慰劉老夫人。

  「真的?」劉老夫人淚眼中充滿疑惑。與家人失散時,她也一直在向佛祖祈禱,請一定要救救她的家人,至少救一下的她的兒孫吧!劉家只剩這兩根苗了。可佛祖一點回應也沒有,高高地坐在神桌上微笑。那時,她好絕望,也好迷惑,自己這半生的念佛吃齋,平時走路連只螞蟻都不敢踩,還讓兒子修橋鋪路,務必多積福報,以求後嗣,結果呢?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誰來告訴她,這到底是在怎麼一回事?

  「我保證,一定傾盡全力救人。」焦俏說完,老夫人終於同意先讓她救出去了。她趴在焦俏背上,感覺她行走如飛,雖然身形瘦小,卻很有力、很溫暖。這不是菩薩,但她的出現卻比菩薩帶來更多的奇跡。

  焦俏將劉老夫人送出廣場,與那些劫後餘生的人坐在一起,然後,她又衝向危機重重的寺廟中。

  劉老夫人看著她的背影,心頭複雜。神佛高高在上,而人們卻在地上掙扎求生,她以前只敬神,但現在,她覺得那個髮髻散亂、滿身灰塵的背影,那才是真正的人間活菩薩。

  當焦俏不知道第幾次衝進天寶寺時,正好任十美也背著一名大腿受傷的男子正要出來。

  「劉老闆!」這是巧合啊!她欣慰地笑了,這可是煙城有名的大善人、老好人,他能得救,她很開心。「十美,我剛把劉老夫人就出去了,就安置在廣場旁的空地上,你把劉老闆也送去那裡,讓他們母子重逢。」

  「你救了我娘……謝謝你、謝謝你……」劉老闆激動得都哭了。

  「喂喂喂,你謝歸謝,但捂著傷口的手別放開啊!那傷很嚴重,不先把血止住,光流血就會死人的。」焦俏說。

  「是是是。」劉老闆趕緊又伸手按住傷口。「女俠、女俠……」

  「我是焦俏。」她一手抹去臉上的灰塵,可惜越抹越髒,越看不出形容了。

  「焦小姐,那這位大俠是……」劉老闆這才注意到,原來背著自己的竟是城裡有名的俊公子任十美,可瞧他此刻渾身髒兮兮,連衣服都破損連連了,哪裡還有半分昔日的風采。「原來是任公子,多謝兩位救命大恩,但我娘子和我兒子……不知道你們看見沒有?」

  「我這就進去找,一定幫你把人救出來。」焦俏說著,又一度踏入險地。

  「小心點!焦俏。」任十美喊了聲,急急地將劉老闆送去與劉老夫人相會,便又跑回天寶寺去幫焦俏。

  當他的腳步踏入寺廟的瞬間,已搖搖欲墜的樑柱終於斷裂了,半邊屋頂霎時全垮了下來。

  「焦俏!」他發出一記撕心裂肺的厲吼,想也不想便衝向那至死也無法忘懷的窈窕身影。

  他的吼聲如驚雷,嚇得在廣場邊休息的人心驚膽顫,不約而同互相扶持著,走過去查探究竟。

  可他們看到的卻是救命恩人在不知道第幾回出入險地後,終於敵不過天災,兩人雙雙被埋在半塌的天寶寺裡。

  「任公子、焦小姐!」劉老闆大喊一聲,就要出去救人。

  但劉老夫人卻在同一時間,白眼一翻,昏厥過去了。焦俏答應去救她的兒子和孫子,現在兒子是沒事了,但孫子和媳婦呢?半座天寶寺都跨了,連任十美和焦俏都生死未卜,她的孫子……劉家未來的希望……沒了、什麼都沒了……那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悲痛欲絕間,她一口氣喘不過來,一縷魂魄含恨而去。

  「娘!」劉老闆泣吼。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人都說積善人家,必有福報,但結果呢?他娘一生與人為善,得到了什麼?他一輩子行善積德,又得到了什麼?

  難道凡人說的,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填屍骸才是真?

  轟,突然又是一聲巨響,卻是任十美終於掙脫壓身的土石,飛身而出。他落地後,還來不及站穩,一口鮮血沖喉而出,原來剛才寺廟倒塌時,那巨大的撞擊讓他受了嚴重內傷。

  但他根本不管自己的傷勢嚴重,脫身之後,立刻彎下身去,雙手瘋狂地挖掘成堆的泥石。「焦俏、焦俏,你千萬別出事!焦俏……」

  他挖得十指鮮血淋漓,一些被他和焦俏救出來,或者因他們而獲救的的人們互相看了看,也跟著加入挖掘的行列。

  約莫一刻鐘後,任十美終於將焦俏救了出來。

  「焦俏、焦俏……」他著急地拍著她的臉蛋。她全身上下都是傷,其左手臂上那道傷痕最嚴重,不停滴落的鮮血將她半個身子都染紅了。

  「別怕、別怕,我這就送你看大夫。」他攔腰抱起她,將輕功施展到極致,朝著藥鋪跑去。

  這時,身後傳來一記淒厲的哀號,他回頭望了一眼,是劉老闆。原來他的妻兒並未及時逃出來,都被壓在橫樑下,早已氣絕。年逾五旬才生的唯一兒子、攜手相伴了半生的老妻,還有每天為他祈福唸經的娘親……就這麼短短一日,他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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