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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頁

 

  但有情又如何?他們還是分房而居,她還是無法接受他的親近,儘管她愛死了他,恨不能日日攜手、天天相隨,可無法相擁就是無法相擁……心病,果真無藥可醫?

  在不知道第幾次試圖親密失敗之後,焦俏終於領悟一件事——哪怕她再堅強,依然有克服不了的難關,於是,她下了個決心。

  「十美,我想去學醫。」一日,她這麼告訴他。

  「學醫?」任十美很訝異。「你要拜古大夫做師傅?」他以為她很怕古大夫的。

  「誰要拜他做師傅了?」焦俏每回想到他,心都會抖一下。可她現在還想不到,她日後拜的師傅,比古大夫要可怕一百倍。「我是說,我要離開煙城……」

  「你要走?!」他震驚無比,抽口道:「為什麼?你無法接受魚水之歡,我可以忍,或者我做錯了什麼,我改,但是……」

  「十美、十美、任十美!」她看他太激動了,忍不住喝止他。「你聽我說完好嗎?」

  他臉孔脹得通紅。心愛的人要離開他,要他如何冷靜?

  「十美,」她盡量放緩語調說:「我愛你,我真心期望你能幸福,可這樣子的我,根本無法給你帶來任何的快樂……」

  「我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感到無比幸福了。」

  「可你會擔心、你會憂傷、也會難過,為什麼相愛相惜的兩人,卻一生無法相擁,你不覺得很遺憾嗎?」

  「我承認自己很在乎這件事,但比起你離開我,根本微不足道。我情願做一輩子童男,也不要你離開我。焦俏,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一定立刻隨你入黃泉,倘使是我先走,我絕不過奈何橋,哪怕三年、五載,甚至是十年、百年,我也要等到你,和你再一次攜手。」他性子本就有些偏激,在對她的執著上,更是強烈無比。

  「那你就等等我。」她從懷裡掏出了一封書信,遞給他。「上天不會因為我們真心相愛,就讓我的心病自然痊癒,但一直困在這裡,我想我根本克服不了心裡的障礙,我需要一些時間,或者換個地方生活,再從中找出治癒心病的方法,所以十美……這是封離緣書,倘使有一天,你等不下去了,你就再找一個喜歡的人,和她一起,快快樂樂過一生,或者……」

  「我知道了。」他咬緊牙根,不讓眼淚流下來。「我說過了,我愛你,永遠只有你一個。所以我尊重你的決定。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不會再娶,因此根本不需要這封離緣書,我任十美一輩子只認定你焦俏是我的妻——」

  「不!留著它。」看他要把離緣書撕掉,她趕緊阻止他。「我這次出門訪師,也不知道多久才會回來,或是能不能平安歸來?所以……留著它可能有用呢……」

  「可以,你要我留我就留,但焦俏,倘使有萬一,我要你記住,不管誰先走,奈何橋邊,務必相侯,莫失莫忘。」

  「我會的,我保證。」

  她終於離開了,踏上尋找心藥的路程。

  她沒有回頭,因此她沒發現,在她身後,任十美目送著她離開,雙眼緩緩落下淚水……

  尾聲

  四年後,焦俏終於從她那個比古大夫可怕百倍、瘋狂千倍、癲狂一萬倍、綽號「賽醫聖」的師父手中出師了。

  她迫不及待地離開槐樹村。媽的,這年頭是不是做大夫的都要如此瘋狂,否則就不算名醫?

  後來,她在江湖上混了幾年,才知原來賽醫聖就是昔年鼎鼎有名的鬼谷五子之一,「醫聖」卓不凡,傳奇中的傳奇。

  好啦!她認可這樣的師傅可怕是有道理的,誰教人家厲害呢?這個世界,拳頭大的人作主,她一尾小可憐,只能乖乖被欺負。

  她四處流浪,有時去義診,厭了,便背起長劍,做個快意恩仇的女俠,亂管閒事,把江湖攪得烏煙瘴氣。

  但其實她最想做的事是回煙城,回到有任十美的地方,可她不敢。這麼多年了,她每天都想著十美,幾乎沒有一晚能夠好好入睡,總是思念他,哭著睡著,又莫名其妙落了一枕頭眼淚地清醒,然後獨坐到天明。

  相思像張網,將她捆得密密麻麻,幾乎透不過氣。她好幾次都走到煙城城門口了,又慌慌張張地逃了,因為她怕,怕萬一自己的心病至今未癒,她拿什麼臉去見十美?

  直到她參加小師弟的婚禮,偶然與弟媳婦談了幾句,那時,方笑顏笑著對她說:「師姊若當場將那兩人狠狠揍上一頓,消了心口怨氣,興許那結早就解了,又怎會自苦多年?」

  「可……那又不是十美的錯……」她無法相信,多年來困擾她的心病居然是因為憤怒,難道她的妒忌竟如此深濃?

  「錯不錯不是重點,重點是,師姊乃直率之人,心裡有疙瘩不發洩便不痛快,那為何要忍著?苦了自己、也苦了對方。」

  對啊!焦俏突然發現自己真蠢,那年,當她看見惜春使計欺侮十美時,她真恨不能殺了惜春,但看在她已賣身入任家,大夫人又十分寵信她,因此,她只是輕輕教訓了她一頓,便饒了她。至於十美……她氣死這個笨蛋了,都跟他說過幾百遍,惜春對他別有所圖,他也不知道警惕,弄到差點被人……總之,當時若非在任家,得留點顏面,她就直接拆房子洩憤了。

  不過,後來她還是什麼也沒有做,因為捨不得。她太愛十美了,愛到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她平時凶狠,卻是那種一頭栽進情海,哪怕滅頂也在所不惜的人。

  她如何忍心傷害他,所以她拚命忍著、忍著,忍到最後,便成了她心底一個結,並且隨著時光日久,那個結越打越深、越打越亂,最終,她作繭自縛了。

  「事情原來竟是如此簡單,哈哈哈……」她大笑良久,那日的喜酒,她痛飲了近三十斤女兒紅,大醉三日。第四日清醒,也不與主人告辭,便快馬加鞭趕回煙城了,性子果真如方笑顏所說的直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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