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該怎麼辦?別在一旁看好戲似的。」看著他那愉快的神情,就讓她火冒三丈。
「對不起了,當家的,這回我可幫不了你。」他卻如此回應。
「你說什麼?」尹素問一怔,杏眼圓瞪,「你……你就不管我了?」
所以,他千方百計把她捧上這如坐針氈的位置,就是為了整她嗎?報復她背棄他嗎?
「我能管一次,還能管十次、百次?」喬子業搖頭,「這個家,歸根究底,還是得由你來當。素問,你得學會自主。」
「可我不會……」她努著嘴,在他面前,永遠是那個愛撒嬌的小女孩。
她的願望,何其簡單,無非是同心愛之人在一起,平靜度日……為何,眼前的一切與少時夢想天差地別,捲入紛爭與痛苦,身不由己?
「你會的。」他卻忽然凝視著她,一臉確信的表情,「你只是害怕而已。」
她容顏一僵,彷彿被他道穿了心思。
的確,眼前所碰到的,不過算賬管事、與人相處,比起從前因為飢餓日夜受苦的日子,又算得了什麼呢?
想一想她遭遇野狼的那個夜晚,一切,都不算什麼……唯有活著,才最重要。
「我只能告訴你,」喬子業繼續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什麼意思?」她懵懂地搖頭。
「那群婆子裡邊,誰的話最少?」
「好像……是許嬤嬤。」她尋思。
「她從前是二娘的陪嫁丫環,二娘當家的時候,她是最得力的助手。如今,她卻最為沉默,你以為是什麼原因?」他示意一笑。
「啊……」她恍然大悟,「一切,都是她在背後指使的!」
「沒錯,那群難纏婆子都聽她的。」
「我明白了,」她終於綻放歡顏,「也知道該這麼做了。」
喬子業低頭,從袖中取出一隻亮晃晃的東西,在她的眸前閃爍。
「這是什麼?」她因亮光瞇起眼退開一步。
「送你的,金步搖。」他不怕府中耳目眾多,親手將金釵插入她的發間,「賀喜當家任職。」
金步搖?她從小到大,還沒戴過這種飾品,只覺得佩戴上立顯貴氣嫵媚,似宮中寵妃的打扮。那些垂墜著的珠玉,足足長達三寸,一步三搖,妖嬈中有一種凌厲的氣勢。
「幹嘛送我這個?」她撫了撫鬢間,不好意思起來。
「當家的都戴這個。從前二娘氣質也算溫婉,可戴上這個,說起話來卻感覺完全不同,換了個人似的。她坐在堂上,沒人敢違逆。」
呵,她懂了,眼下的她的確需要這樣的禮物,彷彿有一股無形的支柱,讓她氣勢變強,無論何事,均能從容駕馭。
「那我就先回去了,嬤嬤們的茶,也該喝得差不多了。」她轉身,縱使依依不捨,也得離開。雖然,她總希望在這碧水池畔,多享受一分綠意。
望著她匆匆的背影,喬子業嘴角上揚,微微彎弧。
千難萬阻,費盡心思,終於等到今天她可以獨當一面,為的,只是協助他穩固喬家的地位嗎?
曾經說過,他要換一種方式得到她。
當她越發自信,越發氣勢逼人的時候……距離他的目標,也就不遠了。
第5章(2)
「少奶奶,您真厲害!」小盈一邊沏茶,一邊笑道:「那許嬤嬤一聽你要她回家頤養天年,臉都嚇白了,想她以後再也不敢集結婆子們興風作浪。」
尹素問望著在水中散開的碧綠茶葉,聞到那淡淡清香鑽入鼻尖,竟發現,這還是嫁入喬府以來,第一次有如此閒暇的心情品茗。
從前,一直活在忐忑惶恐之中,哪怕西湖龍井也食之無味,此刻,她終於在府中擁有一席之地,心下稍稍安定。
她頓時明白,為何這府中所有女子費盡心機都要得到這當家之位,她們大概也跟她一樣,並非出於貪心,而是出於恐懼吧?
命運多舛,身不由己,人生唯有在沉浮中抓住一塊浮木,方有寄托。如此想著,無論對於劉佩蘭,或是董家瑩,她亦十分的同情。猶如兔與狐,看似不兩立,然而兔死狐亦悲。
「二少奶奶、三少奶奶來了!」正如此想著,忽然聽見屋外奴婢傳喚,尹素問從沉思中掙脫,頗為詫異。
自從她奪了這當家之位,劉佩蘭與董家瑩賭著氣,一直避開她,更別說像今天這樣,一同前來探訪。
到底出了什麼大事?許嬤嬤那邊剛剛稍停,這頭又風聲火起?這所謂的當家,真不是常人能擔當。
「五弟妹,」董家瑩的笑容出奇地親熱,完全不似有嫌隙,一上來便拉著她的手,「不不不,現在該改口叫當家夫人了!我娘家方才捎來幾盒點心,聽說你最愛吃甜食,所以趁新鮮給你送來了。」
「可巧了!」劉佩蘭亦和藹笑道:「我娘家也捎來了點心,五弟妹,你正好比比,看誰家的更可口一些。」
兩人同時將匣子打開,皆一樣形狀的豆沙餡碗糕,正是尹素問平常最愛。
「這……」她不由得迷惑。
「不瞞弟妹說,這是我小妹親手所做。」董家瑩連忙解釋,「她雖是庶出,可自幼心靈手巧,模樣也長得極美。」
「這亦是我堂妹親手所做,」劉佩蘭滿臉自豪,「她是正室所生,自幼琴棋書畫無所不通,賢慧至極。」
「兩位嫂嫂到底想說什麼?」尹素問隱約聽出她們話中有話。
「是這樣的,我小妹想到咱家來小住幾日。」董家瑩答。
「我堂妹也是,想跟我做幾天伴兒。」劉佩蘭道。
「兩位嫂嫂自便即可,我雖為當家,卻不至於阻止你們親人團聚吧?」她直覺得不可思議。
「如此多謝了,我小妹將來還得托弟妹你多照顧呢。」董家瑩替她輕輕撣掉袖上微塵。
「還得請弟妹在娘面前,替我堂妹多多美言。」劉佩蘭欠身施禮,滿面恭敬。
兩人轉身離去後,弄得尹素問莫名其妙。
「這是怎麼了?」她呆在原地,久久怔立,「我這兩位嫂嫂為何這般慇勤?太陽打西邊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