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小姑娘,咱們的午餐就讓它在爐子上多燉些時候,現在沒什麼事,不如咱們去喝杯咖啡?」
與其說是詢問,還不如說是指令。慕風的外公秦青雲領著他們往客廳旁另一個房間走去。
當子榆看見掛滿四面牆、各式各樣的咖啡杯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因為那琳琅滿目的杯子實在是太壯觀了!
青雲解釋道:「慕風的外婆喜歡收集瓷杯,四十幾年的收藏都在這四面牆上了。」
在慕風和子榆聽來,總覺得老人家話裡有很深的思念和感傷。
慕風彎腰拿出咖啡豆,然後轉身從櫃子裡拿出外公和自己的杯子。
「外公,子榆要用哪個杯子?」
「讓她自己挑啊,牆面上的都可以,看她喜歡哪一個,挑到的杯子就是她的了。」
「喔,外公,不行!這些都是很有紀念意義的東西。」儘管不能很確切知道這些杯子的來處,可是子榆仍然可以看出所有杯子都是質地很好的瓷杯。
「怎麼不行咧,再怎麼富有紀念意義,還不就是杯子。就當我替慕風外婆送給孫媳婦的見面禮吧,快去挑。」
「可是……」
慕風拉著子榆。「我外婆會很高興她的杯子有了新主人,你就別推辭了,快挑一個。」
子榆只好站起來,一面牆一面牆慢慢看,最後她看上一個純白色鬱金香花苞模樣的咖啡杯。
慕風幫她把咖啡杯取下來。
當秦青雲看見她挑到的那只杯子時,忍不住驚奇地望了子榆一眼。
慕風發現外公異樣的神情。「怎麼啦?外公。」
「喔,沒什麼,我只是要說子榆真有眼光,那個杯子正是你外婆最喜歡的杯子。」
「喔,不好意思,那我再換一個好了。」
「不、不,不要換,它是你的了。」
「可是這個杯子對你的意義一定很重大。」
「是很重大。不過,」秦青雲抬眼望了望慕風,再看看子榆,「丫頭啊,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正為了什麼事不大開心?」
子榆原想否認的,可是看著外公那炯炯如炬的眼,覺得自己瞞不過他,遂坦然承認:「是。」
慕風訝然轉頭看著她。
秦青雲對她一笑,笑容有幾分淘氣,眼神卻是溫暖的。
他說:「你猜怎麼著,為什麼慕風的外婆特別喜歡收集咖啡杯?」
慕風和子榆面面相覷,一臉困惑。
秦青雲接著說:「因為她認為人的心情就像杯子,杯裡也許裝了冷開水,也許裝了熱咖啡,裝著的飲料你喜歡的就會喝完,不喜歡的也許放著,也許倒掉;但不管怎樣,杯子都不該隨著盛裝的東西而改變,所以她特別喜歡這個含苞待放的白色瓷杯,還特地替它起了個名字呢。」
「哦?什麼名字?」慕風聽得有趣,忍不住問。
「白色的瓷杯。」秦青雲一本正經的說。
聞言,慕風笑了起來。「拜託!這算哪一門子的名字?它本來就是白色的瓷杯啊。」
子榆望著外公。「我想,應該是仁慈的慈,悲憫的悲。白色表示純潔和希望,外婆是藉著瓷杯和慈悲的諧音取這個名字,有自我勉勵的意思。外公,是不是這樣?」
「嘿!對!就是這意思。真是英雄所見略同,這個杯子還真是非送你不可了。」
聞言,慕風馬上阻止外公。「外公,既然這是子榆第一次用這個杯子,我們別讓她喝咖啡。」
「為什麼?」秦青雲不解。
「因為你煮的咖啡又酸又苦,不適合拿來當第一次嘛。」
「咦!」
慕風繼續解釋:「第一次當然應該裝最喜歡喝的飲料,因為這鐵定會成為一個天長地久的回憶,當然要充滿甜蜜才對嘛。」
說完,他又蹲下來,在矮櫃裡翻找,最後拿出一罐可可粉,像個孩子般誠摯地看著她。「喝可可好不好?」
他都替她未來的回憶這樣仔細算計好了,她怎麼捨得辜負他的心意?
遂答應他。「好,就喝熱可可。」
他滿意地聽著她的答覆,認真地替她調著可可粉,表情慎重得像在進行什麼重要儀式般。
是因為他的表情,她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這個男人……
眼前似曾相識的情景,一樣的純白色瓷杯,一樣散發著溫暖香氣的熱可可,她的視線突然變得模糊。
算她怕了他。
不管任何時候,她當下有著什麼不快和痛苦,他總有本事模糊她的焦點,拉著她走出情緒的風暴;也因為明白這一點,她不敢靠他太近,因為她深切地知道,每次要離開,都會變得更加艱難。
「快喝吧,可可要冷掉了。」他的聲音溫醇,像冬天裡溫暖的炭火,不自覺想靠近,那樣恬適的溫暖最能讓人鬆了戒心。
她拿起杯子,慢慢啜飲著熱可可。
「心情好多啦?」他眼裡洋溢著笑意。
「這麼多年了,你泡的可可還是這是好喝。」
他笑著接受她的讚美。
她忽然有些感慨。
這樣的場景真是奇怪。他既是她分居中的丈夫,又是她的老闆,在他的辦公室聊著彼此間的共同往事,而她其實應該義正嚴詞地和他劃清界線才對。
可他好整以暇地替她泡了杯可可,就瓦解了她所有的武裝,只是,一旦她不對他發脾氣,她突然就慌了。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他,她總不能再愛上他一次……
是的,她不能。
她必須徹底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
「慕風,我想請你幫我最後一次。」
「你說。」
「請你簽字,我們離婚吧。」
第7章(1)
他曾經想過兩人再次見面後的各種可能。
復合,是他最希望的結局;他也想過,或許她不再愛他了,他告訴自己,如果真是如此,他會不計一切代價把她追回來。
但再度分離也該是一個選項,可他的確不曾如此假設過,或許這事來自潛意識的抗拒。
所以乍聽她的請求,他有半晌不知該如何反應。
最後,他終於從紊亂的思緒中找到重點。「那孩子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