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打開門,慢慢走出去,還沒完全繞過走廊的轉角,就已經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狂歡派對。
起碼有十幾個一看就是上流社會的公子哥兒和美麗高挑辣妹嘻笑著出現在寬大敞亮的客廳裡,小山似的啤酒,手捧各色美食流水般送進來的外燴人員,轟然巨響的搖滾音樂,調暗了的水晶燈……
高大頎長、俊美得令人屏息的翟恩,正擁著一名身材辣得噴火的美艷女郎,他性感的唇狂野地和她的交纏著,大手毫無顧忌地撫弄著那豐滿挺翹如水蜜桃的俏臀。
吳春光震驚地站在原地,目光完全無法自他們身上轉移開來。
翟恩最先注意到她,黑眸裡沒有一絲心虛或愧疚,反而揚起一抹得意愉快的笑——惡魔般魅惑動人卻粉碎人心的微笑。
她就站在那兒,看著他對另一個女人恣意調情,那曾經溫柔挑動起她身子戰慄而喜悅的大手,此時此刻正在帶給別的女人快樂。
最初的震驚漸漸過去,吳春光眼眸灼熱發燙,喉頭緊縮,胸口絞痛,渾身冰冷得再也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知道最傷人的是什麼嗎?
他完全是故意的。
她看得懂他全身上下流露出的挑釁、驕傲和愉悅。
他想對她證明,他就是這樣一個無拘無束、狂野自由不羈的男人。
像我這樣的野獸注定配不上你這麼美好的女人,與其將來教你傷心後悔,我寧願現在就讓你帶著恨離開我。
是,這就是他,花心浪子翟恩的男人本色。
就算是出自體內自己並不承認的道德與責任感,迫使他必須要嚴肅認真地看待她或許懷了他孩子的這件事,但如果可以的話,他絕對寧願她從來沒有上過他的床,她也永遠不會懷上他的孩子。
如果她真的懷孕,他一定會負起身為男人的責任,可翟恩這輩子永遠不會原諒她——
因為是她讓他被迫必須面臨、並扛起這一切的。
吳春光閉上雙眼,喉頭嚴重梗塞起來。
然而,她自己呢?
父母破碎悲慘的婚姻,母親和叔叔謾罵揪打的景象,她看得還不夠多、還不夠令她害怕嗎?
所以他們是世上兩個最不適合婚姻、更不適合彼此的人。
儘管呼吸變得異常艱難,吳春光還是顫抖地笑了。
一切都會沒事的。
就像那個迫使她逃離家門的夜晚,黑暗中叔叔突然壓上來的恐怖夢魘,她死命掙扎大喊,媽媽打開燈,叔叔慌得連忙起身,趕緊拉起褪下一半的拉鏈,在媽媽的尖叫追打聲中,她瘋狂奪門而出。
那一個晚上,她躲在火車站的廁所裡,將自己緊緊蜷縮成一團,拚命止住打顫的牙關,不斷告訴自己,一切都會沒事的……
「吳春光,會沒事的,會過去的,一切都會沒事的。」她喃喃自語。
當時是那樣,現在也一樣。
用盡了力氣,她終於成功地將所有令人崩潰的悲傷、恐懼、痛苦和可悲的希望統統關回體內,然後面色如常,平靜地轉過身,踩著穩定卻僵硬的腳步回客房。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膝蓋虛弱如軟爛的麵條,隨時都有頹然跪坐在地的危險。
翟恩簡直不敢置信地瞪著那個女人。
她就這樣渾然不在意地回房了?!
沒有憤怒?沒有火大?沒有抱怨?沒有眼淚……不,他痛恨見她落淚,不過她至少可以表現出一丁點的嫉妒吧?
她現在這樣只會搞得他像個吃醋吃昏頭,以至於不斷做出一堆爛事的幼稚大笨蛋一樣!
翟恩胸口灼燒,胃部卻冰冷沉重得像被塞進了千斤重的鐵塊,而懷裡柔軟誘人的女體和香氣,更突然令他反胃欲嘔到了極點。
第7章(1)
他是在嘔氣。
但那又怎樣?法律沒有規定成年人不能嘔氣,更沒有規定嘔氣不能嘔太久。
他氣她的不聞不問,冷靜如故。
他更氣自己自那一夜的狂歡派對後,就失去了所有流連PUB與左擁右抱著辣妹美女的興趣。
他尤其痛恨自己每天乖乖準時下班回家吃晚飯,甚至不加班了。
可他還是無可避免地感到莫名心慌與恐懼,總覺得有種倒數計時、炸彈即將引爆的忐忑驚悚感。
終於到了這一天——天殺的七月三十一日。
最後期限。
最後生死關頭,決定他到底是衰到爆的當上爸爸了?還是恢復逍遙自在的黃金單身漢生活?
恐怖的是,他突然覺得這兩個天堂與地獄的分際開始變得很模糊。
而且如果小紅帽沒有懷孕,他就得放她走,永遠從他的生命中走開……
他的呼吸倏地停頓住。
翟恩突然發現自己最近心臟常常像這樣,可怕的停止跳動一兩拍,這些症狀一點都不妙。
「也許今年度的健康檢查報告有點不太正確,」他摸摸左邊胸口,自言自語,「也許我有沒檢查出來的狹心症。」
「我需要去買個東西。」一個平靜的聲音響起。
他抬頭,有些欣喜地注意到她主動跟他說話了。
「什麼東西?」他還是大男人本色不減——狗改不了吃屎——口吻霸道跩跩地道,「最後一天也別想偷溜,沒有什麼東西是我秘書不能買來的。」
連她指定的十尺精梳棉布,他的秘書都弄來了不是嗎?
吳春光聳聳肩,「除非你很高興讓你的秘書知道,你有可能就快搞出人命。」
他登時啞口無言。
「……驗孕棒?」
「對,謝謝你還記得有那種玩意兒。」她手裡揣著小錢包,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
「我陪你去。」他一頓,隨即警戒提防地道:「不對,我去幫你買。」
對於他的手忙腳亂,她那張清秀小臉浮現一絲微笑,但笑容隨即斂止,無可無不可地點頭。
「那你——不要動,就站在這裡——不對,還是坐著好了,就乖乖坐在沙發上不要動,我馬上就回來。」翟恩同手同腳地往外走。
她鼻頭發酸,想笑,卻又鬱鬱難解地望著他的身影。
她知道自己一定會離開,也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忘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