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不是個愛聽逢迎謅媚的話的人,不過若是由翁元讓來說,結果就不一樣了。
稍早,儘管表面上支持,他看得出來她的內心卻對這個做法起了質疑。
每當憶起她流露出憐憫和迷惘的眼神,即使不明說,不真正的責怪他,也令他感到心慌意亂,彷彿會失去她的信任,失去她帶著崇拜的仰望,也讓他失去方向……思及此,他的左胸口好像破了個大洞,深沉得無論多麼努力呼吸,都像上了陸地的魚,填不滿足夠的空氣。
他痛恨這種不踏實的煩躁,又無法逃避。
第9章(2)
「爺……」
高揚的呼喚穿破人群,急急靠近,拉回短暫遠揚的思緒,山無陵斂下盈滿黯然的雙眸,抬頭一看見來人,剛毅的俊容頓時變得不太好看。
是老曹。
而且他踏著前所未有的急促步伐,乖僻的神情透著焦急,說明了一件事,她出事了!
「她怎麼了?」老曹一到面前,還沒站定,山無陵急忙追問。
老曹沒有回答,而是遞出一張字條。
山無陵幾乎是立刻奪過來,凌銳的眼眸迅速而不含糊的掃過白紙黑字,臉色越發陰沉,脈搏開始瘋狂的顫動。
「為什麼沒人看著她?」得知妻子在衛將軍手上,山無陵氣得揉爛那張紙,嗓音猶如刀鋒般銳利。
「夫人當時正準備沐浴,侍女正好吩咐膳房準備晚膳,無人守門,奴才沒料到會有空檔,慚愧失職。」
山無陵危險的瞇起眼,「家裡的人馬都是你安排的,那麼大個人闖進來,竟無人察覺?」
「宅裡並沒有外人入侵的跡象,奴才猜想恐怕是有內應。」老曹並不是在為自己辯解,也不是個抵死不認錯的人,而是認為應該把觀察到的事實和推測告訴不在現場的山無陵,至於應得的懲處,他不會逃避。
「內應……」雙手不斷的緊握又放鬆,山無陵強逼自己冷靜,但是兩邊的太陽穴暴出青筋,咬牙切齒。
要他如何不擔心?!
光是想到翁元讓在態度最強硬、不肯妥協的衛將軍手上,無法確定安慰,他的心彷彿被人緊緊掐住,痛得喘不過氣,全身更是猶如在寒天中被人當頭澆了桶冷水,僵硬且動彈不得。
「備馬。」驀地,他冷聲命令,「要最快的。」
「爺,你難道要親自前去衛將軍那兒?」老曹訝異不已。
他是奉命回報翁元讓的狀況,可不是讓主子親自去冒險啊!
山無陵跨上兵卒牽來的馬匹,神色嚴峻,「如果有人能教我如何在這裡乾等,卻能臨危不亂的話,我會留下。」
他從來不是個喜歡親身涉險的人,但現在他只知道比起親身涉險,更不願看見她身陷危險之中,自己卻束手無策的乾等。
「爺……請小心。」老曹心知喚不回主子了。
山無陵微微頷首,勒住韁繩,長腿夾住馬腹,擁有火色鬃毛的馬匹振蹄狂奔,人馬合一的背影轉眼間消失在遠處的烈火之中。
翁元讓被關在一個非常狹窄悶熱的房間,因為沒有點燈,看不清楚四周的景象。
隨著漫長的時間過去,凝滯的空氣不但讓她的皮膚附上一層晶瑩的汗珠,更給胸腔帶來沉悶的壓迫感,整個人被迫像腹中胎兒那樣蜷曲身子,也令她感到不適,即使沒吃什麼東西,胃部仍然泛酸攪動,就好像有人把她的胃當成抹布那樣左右反方向蹂躪,她幾乎噁心得想吐。
從小她就跟一般人沒什麼不同,會生病,但不到體弱多病的地步。此刻,不知道是因為心理的因素,還是其它的原因,她真的感到很難受。
一盞小小的燈火閃爍,搖晃進眼簾,翁元讓撐起眼皮,立刻發現自己虛弱得想直接暈倒。
「誰?」她喃喃,瞇著眼視線十分模糊,眼前的人分裂成幾十道的影子。
「她怎麼還沒死?」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迷迷糊糊中,翁元讓覺得這個聲音聽起來好耳熟。
「如果現在死了,怎麼威脅山無陵?」接著是一個男人這麼說。
嗯……她記得這是……對,衛將軍的聲音。
「這和我們說的不同,你必須殺了她。」女人又說。
「當然,但是得等到山無陵撤軍才可以。」衛將軍也堅持。
最先說話的那個女人停頓片刻,終於妥協,「你得在山無陵看見她之前把她殺了,否則你我都會遭殃。」
「你真以為山無陵如此厲害?他不過是個商人。」衛將軍啐了聲。
「注意你的口氣!」女人拔高不悅的嗓音,「不准你用輕蔑的態度談論他,他比你還要聰明幾千倍。」
當女人吐出這番傲慢的話語,翁元讓的腦海瞬間捕捉到某個人影,卻又一閃而逝。
「喝!」女人忽然驚喘一聲。
察覺氣氛不對勁,翁元讓用盡力氣張大呆滯的雙眼,想瞧清楚眼前的情況,接著就看見衛將軍扯著一個女人的頭髮,迫使她痛苦的抬起頭,因此翁元讓看不清楚女人的面容。
「你別太得意,是你主動與我搭上線,也是你把我的人帶入山家,若要追究起來,山無陵第一個會找的是你。」衛將軍冷冷的說。
「只要把這個女人處理掉便沒事,山無陵會是我的囊中物。」被扯著不放的女人說話的語氣還是那麼倨傲。
翁元讓皺起眉頭,頓時感到煩躁不安。
她討厭有女人覬覦山無陵……他是她的男人。
「我早就懷疑你不可能只是因為討厭就出賣她,果然……你的目標是山無陵。」
「那又如何?」女人哼笑,「山無陵可以說是額外的報酬,我討厭她則是長久以來的事。」
這個女人很久以前便討厭她?
翁元讓努力移動小屁股,想要往前一些,看清楚女人究竟是誰,卻又不是那麼想知道……這世界上會從很久以前就開始討厭她的人,數數指頭,沒幾個呀!
砰。
掙扎中的翁元讓一時重心不穩,倒在地上,發出碰撞聲。她慶幸在被關起來之前有人替她拿掉手上的匕首,才沒有傷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