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渝和她是表姊妹,兩人長得相似本來就理所當然,可是當容渝過世之後,蘭月那與容渝相似的容貌,對他而言無疑是一種痛苦的折磨。
看到蘭月,他就會想起亡妻,所以他才會那麼討厭她,因為她的出現,讓他永遠都無法忘卻失去妻子的痛。
勤郡眉宇之間的溫和稍縱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陰鬱與冷酷。
「爺,您用過早膳了嗎?剛才阿瑪和額娘交代……」
「你是怎麼辦到的?」勤郡雙眼銳利的盯住蘭月。
「什麼?」她一頭霧水,睜著大眼問。
她那與容渝如出一轍的表情,讓勤郡內心狠狠的揪痛著,最後他不得已側過身去,作勢倒了杯茶,隱藏自己的狼狽。
「落紅。」他毫不避諱的說出這兩個字。
一聽到這個詞,蘭月不禁羞紅了臉。
昨晚的徹夜難眠,讓她小小的腦袋想了很多事情。
她知道勤郡的傷痛,也明白自己被賦予的任務,更知道禮親王夫婦對她的殷切期待,所以,在多方考慮下,她爬起身,用小刀在自己的腿間劃了一刀,並讓血沾染在被單之上,製造出落紅的假象。
「我……我只是不想讓阿瑪額娘擔心我們,所以才……」
「所以才自以為是的演了這齣戲是嗎?」勤郡搶了她的話,隨後不屑的瞪了她一眼。
蘭月默不作聲,她知道勤郡現在討厭她,所以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都不對。
但是她不會因為這樣就放棄,她一定會找回從前那個溫文儒雅的勤郡。
對於她的沉默,勤郡有些不悅的回過頭道:「無話可說了?」
「反正我說什麼都不是。」
「那麼你就更該有自知之明。現在阿瑪額娘以為我們圓房了,到時候要是你肚皮不爭氣,可別怪到我頭上。」
勤郡的話說得很明白,他不碰她,她自然不會懷上他的孩子,可是禮親王夫婦認為他們已經洞房,要是蘭月遲遲沒有懷孕,她得自己想辦法向兩老交代。
他挑了挑眉,隨後又說道:「不過,你連落紅都有辦法假裝了,要假裝替我生個孩子應該不難吧?咱們府邸男丁眾多,要是你怕消息走漏,我是不介意你到外頭……」
「夠了。」眼看他的話越說越難聽,蘭月終於忍不住出聲阻止他。
「怎麼?受不了了?這只是我們婚後的第一天呀!蘭月。當初我要你向太后說情,讓皇上取消這門婚事,你不肯,那好,現在你如願嫁進來了,就別怪我沒事先警告你。」
勤郡的確是氣她、怨她,因為她明明能夠阻止這場婚事的發生,可是她卻不願這麼做。
他們從小就相識,也因容渝的關係三人的感情其實相當融洽,即使他與容渝成親後,她也時常出入禮親王府,對他而言,蘭月親如妹妹。
可是,一直到他妻子去世,而又得知皇上將她指婚於他、成為他的續絃,而他央求她停止婚事不成,他才瞭解這個一直被他視為妹妹的姑娘,對他的情感不是那麼單純。
他認為,蘭月不肯去向太后說情,全是因為她確實想成為他的妻子。
也許蘭月是真的喜歡他,自然想要嫁給他,這事本來沒什麼錯,可是,誰教她是他妻子的表妹,亦是他視為妹妹疼愛的姑娘,她不應該不理解他對容渝的感情,而執意要嫁入禮親王府。
尤其他因此而必須朝夕面對容貌與亡妻有幾分神似的女子,更是令他不知該如何自處。
於是,他只能用厭惡她、憎恨她來讓自己好過一些,也讓她遠離自己一點。
「勤郡哥哥,」以往,她都是這麼叫他的,「我知道容渝姊姊的驟逝讓你悲痛萬分,但是往者已矣,來者可追,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況且阿瑪額娘十分擔心你,你是不是該……」
「不需要你來向我說教!」勤郡大掌驀地朝桌子狠狠拍下,震出的巨大聲響讓蘭月不禁縮了一下身子。
「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讓你進門已經是我的極限,你少在那裡自抬身價!我說了,我的福晉永遠只會是容渝一人。」
蘭月見勤郡緊握的拳頭,知道自己一時半刻改變不了他的想法,只好先行告退。
「我知道了。爺,您記得用餐,我先退下了。」
蘭月福了福身子告退,走沒幾步後又忽然停下腳步,回頭對他說——
「勤郡哥哥,不管你再怎麼厭惡我、排斥我,我還是不會放棄的,不僅因為你是我的夫君,更因為你也是容渝姊姊的夫君。過去的你是那麼溫文儒雅、和善可親,若容渝姊姊看到你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一定也會很難過。」
「閉嘴!」勤郡一聽到她又提起容渝的名字,便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
「不管你對我再怎麼差,我都不會輕言放棄的,我一定會替容渝姊姊找回原本的你……」
蘭月話還沒有說完,忽然一股力道就狠狠地扣住她的喉頭,讓她無法再吐出任何一個字。
她一抬頭,才發現勤郡不知何時已站在身邊,大掌正掐住她的脖子,只要稍加施力,就會捏碎她脆弱的頸子。
「你再敢提一次容渝,信不信我取你性命?」勤郡目露凶光,惡狠狠的盯著蘭月。
蘭月的眼中泛起霧氣,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疼痛。
「我知道……你……不……會……」她很努力,才終於擠出這幾個字。
勤郡看著蘭月逐漸發白的臉色,忽然間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事。
他連忙鬆手,蘭月馬上無力的癱軟跌坐在地。
「蘭月……」他心裡一驚,剛想伸手扶住她,但隨即想起自己根本不該這麼做。
他根本不該跟蘭月有任何的交集!
勤郡強忍心中閃過的一絲愧疚,轉身快步離開了書房,留下大口喘氣的蘭月一人在原地。
蘭月貪婪的吸著彷彿重獲新生後的空氣,儘管心中仍是驚魂未定,但卻也為了勤郡最後想扶她的舉動而感到一點欣慰。
她知道,他其實並未喪失原本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