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呢?」金勁蒼握住小姑娘的手,喃喃自語。
女孩睡得並不安穩,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金勁蒼見狀,把床上的另一條棉被也拉出來,蓋到她身上,可是好像沒什麼用,女孩蜷縮起嬌小的身子,不自覺地靠向他。
他把她柔軟冰冷的小手包在掌心中,一邊搓揉,一邊吹熱氣。
「來,熱熱的薑湯來嘍!」劉大娘端著兩碗熱呼呼的薑湯走了進來。
金勁蒼接過湯碗,把女孩抱起來,將碗湊到她唇邊,女孩閉著眼,撇過小臉,眉間打起小結,明顯不願意喝。
「乖,喝下去會舒服些。」金勁蒼不得已,只能扳過女孩的小臉,動作溫柔卻強勢地捏開她的小嘴,強行灌下薑湯。
「嗚……寶寶不要!」女孩哭喊掙扎,眼角流出無助的淚水。
「寶丫頭,你要聽話,咱們請不起大夫,只能靠你自己挺過來,這薑湯能幫你,喝下去吧!」劉大娘也在一旁勸。
小丫頭一邊哭鬧、一邊揮舞著雙手,把兩個大人折騰了好久才勉強讓她喝下大半碗。
等金勁蒼將女娃重新放回床上,大娘便將另一碗送到他手中。「我看行了,你把這碗喝了。」
金勁蒼接過,仰頭一口氣喝完。
「這娃兒命苦啊!」大娘看著又陷入昏睡中的女娃,不禁搖頭歎氣。
金勁蒼也看了女孩一眼,她委屈的小臉蛋全部皺成一團,雖然他是那個硬灌她薑湯的壞人,她的小手卻還是緊緊抓著他的手腕不放。
「她娘為什麼要抱著她跳河?」他忍不住問道。
「哎,這丫頭的娘是個身份低賤的俄矇混血兒,她爹胖陀沒發跡前娶了她娘,胖陀是個腦子靈活的人,早前駝隊風光的時候,他是咱歸化城裡有名的駝隊領房人,後來買賣城閉市,兩邊又總是打仗,胖陀賺不到錢,便老是逛窯子喝花酒,不拿一分錢給娘兒倆過活。
「去年,有人請胖陀領駝隊,這老傢伙急功近利,想要從死亡峽谷走出一條新路來,結果山塌石崩,整個駝隊都被大石頭埋住了,跟隊的駝夫家屬就鬧到家裡來,這還不打緊,胖陀的貨是蒙古貴族的絲貨,那貴族老爺豈能饒得了他?便派人把胖陀的房子給充了,這娘兒倆被債主逼得無處可逃,天下那麼大,連個容身之處也沒有,只能抱著孩子跳河……」
大娘唏噓一聲,「這孩子留下來也是受苦的命,年紀小小,爹娘就這麼沒了,連個親人都沒有,哎!」
「大娘,今晚我留在這裡照顧她。」
「也好,我一把老骨頭,也沒這精力,熱水在浴間已經給你備好了,這裡有我看著,你先去梳洗一下吧!」
金勁蒼苦笑著舉起自己的手臂,上面兩隻小爪子攀得可緊了。「我沒關係的,為這小丫頭忙上忙下,衣服也差不多干了。」
劉大娘見勉強不過,也只得作罷。「那好吧,我這就先回屋了,熱水我還給你放在灶上,用小火溫著,你要是想泡澡,自己動手。」
金勁蒼點頭,滿懷感謝地目送劉大娘離去。
小丫頭這一病,竟病了好些時候。
金勁蒼實在不好意思待在劉家白吃白喝,接連幾天幫劉大娘擺攤做生意,中午得空就去城中的大商號,憑著他的一手算盤絕活,沒幾天,金勁蒼就在歸化城最大的一家鞋莊裡做了賬房。
這天支領了一些俸銀,金勁蒼買了些好酒好菜,備了厚禮,就往劉大娘的家裡趕。
他近日實在太忙,都是劉大娘在幫他照顧小丫頭,又在人家家裡叨擾了多日,不好好答謝一番,實在說不過去。
不知道小丫頭的病是不是完全好了?他日日早出晚歸,看到的都是她的睡臉,不過初時的蒼白已不復見,小臉日漸紅潤,應該是好很多了吧?
金勁蒼推開木門,想著要找一天幫劉大娘把門換一換,怎知—
「嘩!」一盆髒水突然迎面倒來,幸好他反應夠快,急速向後一退,躲過攻擊,抬臉一瞧,就看到劉大娘的兒媳冷著一張臉收回水盆。
她冷哼一聲,面無表情道:「真是對不住,我沒看到你。」
金勁蒼斂眉垂眸,淡道:「是我錯在先,沒有先知會嫂子一聲。」
「你不用跟她道歉,我老太婆眼睛還沒瞎,一切都看在眼裡呢!」劉大娘緩步走來,瞪了兒媳一眼,喝斥道:「還不快進去做飯?」
兒媳見偷襲不成,還被婆婆撞見,負氣甩袖回屋。
「讓你見笑了。」劉大娘笑著看向金勁蒼,「金爺今日回來得可真早,能同我們一起吃晚飯了。」
金勁蒼緩言道:「劉大娘,我說過很多次了,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
「那怎麼可以?進了商號做生意,就得尊稱『金爺』了,可不能把自身的身價給叫低了。」
金勁蒼知道自己絕對說不過這個面慈心善的老太太,只能由她。
「這是下酒菜,這些是店裡掌櫃發的體恤品,我也用不到,就送給大娘和嫂子了。」
劉大娘笑著接過,知道這是他的托詞,但並沒有拒絕。「正好,寶丫頭身子也全好了,你快進去瞧瞧。」
「好!」金勁蒼笑著應允,隨即跟著劉大娘進屋,只見一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穿著粗布衣裳,正乖巧地坐在圓墩凳上喝藥。
「有錢買藥好得就是快些,這丫頭真不知道以後要怎麼才能報答你!」劉大娘聲音洪亮,人未到聲先到。
小女孩聞言,身子抖了一下,一雙大眼怯生生地看向門口。
「這就是寶丫頭了。」劉大娘走到女孩身邊,把她拉起來,帶著她來到金勁蒼面前。
金勁蒼半彎下身子,眸中含笑的看著她。這丫頭,長得還真是好看。
正如劉大娘所言,她顯然繼承她娘的外族血統,雖然骨架纖細,神韻淡雅,但高挺的鼻樑和雪白的皮膚明顯不同於漢人,一雙眼睛湛藍通透,長長的睫毛似羽蝶,氣質水靈清新,髮色很淺,在陽光下泛出一片金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