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呀……
「唉。」惟惟深深地歎息。
唐健提著她愛吃的海苔飯捲回來時,就看著她這樣趴在窗台上,讓城市的夜照在她的側影染上一層銀光。
「怎麼不開燈?」他把家裡的燈都打開,惟惟眼睛瞬了一下,慢慢適應那突如其來的亮光。
他把飯卷放在茶几上,不急著招呼她過來吃,只是走過去,把臥榻上芳軟的身體移進自己的懷裡,陪她一起坐看牽牛織女星。
「惟惟,我們明天登記好不好?」他吻著她的鬢髮,長指在她背後舒緩的輕撫。
「嗯?」她懶懶地枕臥在他的胸懷間,不太想動。
「在台灣公證結婚要事前三天登記,我們先去登記,然後去選戒指,三天之後你就是唐太太了。」他低喃的語調在她的耳畔震動著。
「……」
微閉著眼的惟惟沒有立刻接話。
「好不好?」唐健輕輕搖了她一下。
她揚眸對他微笑。「也好。」
「過一陣子,等所有的事都忙完了,我再補給你一個正式的婚禮。」他的額抵著她的額,說話間,忍不住一下一下地吮著她的嘴唇。
「好。」她點點頭。
「好!來吃飯吧!」他的神色立刻開朗,抱起她走向茶几。
「唐健……」惟惟偎在他懷裡,柔軟地喚。
「嗯?」
她頓了一下,眼光飄向床邊的垃圾筒,最後還是在心裡對自己搖頭,摟住他的脖子。
「你忘了買湯。」
精細如唐健,怎麼會不知道她有話沒說出來?那雙黑沉如夜潭的眼眸閃了一閃。
「惟惟?」
「嗯?」
「你不會有事的。」他在她耳畔溫柔保證。
「我知道。」她揚起嘴角,親啄他的嘴唇。
「我不會讓你出事的。」他靜靜地道。
惟惟頓了一頓,深深地歎了口氣。
「唐健,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這件事你一定要答應,而且答應了之後,你一定要做到!」她固執地攀著他的脖子。
「你先說是什麼事。」他不上當。
惟惟從他懷裡落了地,手貼在他的胸膛上,認真地望進他的眼底。
「這次,如果我死了……」她舉起一隻手阻止他的反駁。「我要你答應我,把日子好好的過下去,再也不要去管那個什麼『蟲洞計劃』。」
「不行!」他斷然回絕。
「唐健,答應我。」惟惟貼在他胸前的手收緊。「你看不出來嗎?你已經走火入魔了。」
「惟惟,我最近正在寫一個新的演算模式,可能可以讓時間震盪的波長減短,那我就不必受限於十年的間隔,還是有機會再回來,不要逼我放棄。」唐健的氣息開始重了起來。
惟惟笑了笑,從他的懷裡退了開來。
「好,那其實你現在也沒有必要管我,反正十二月八日如果我又死了,你還是能再回來,還是有另一個周惟惟等著你救,那這個我活不活得過十二月八日又有什麼重要的?」她攤了攤手。
「惟惟!」他的額角青筋暴起,大步縮短距離,狠狠將她扯進懷裡。「不許你這麼說!」
「我是說真的,唐健。」惟惟溫柔地看著他。「你在救的人,早就不是我了;是『周惟惟』,但不是我。」
因為她根本不是第一次死在他懷中的那個女人。
她和「她」是如此的不同。
「你是,你就是!」唐健雙眼發紅,激烈地道。
「唐健,我不知道你愛的是哪個周惟惟,但我知道自己愛的人是誰。」惟惟輕輕撫著他俊朗瘦削的臉頰。「我愛的人是你,唐健。你心疼我,難道就不明白,我也心疼你嗎?」
「那你就不要對我做這麼殘酷的要求!」
「你的『周惟惟』……」
「我的『周惟惟』就是你!」
「你的『周惟惟』會希望你過這樣的日子嗎?」她恍然未聞地繼續說。「真的,你想想看,那個懷著你孩子的周惟惟,那個在馬路另一邊燦爛的對著你笑的周惟惟,如果她知道她死了之後,你的人生從此困在三十年的循環裡,再也走不出去,你為她放下了一切,成就、野心、對人生的願景、幸福光明的未來和所有愛你關心你的人,她會願意你這麼做嗎?」
「惟惟……」
「她不會願意。」惟惟捧住他的臉。「好,你說我就是你的周惟惟,那我現在告訴你,我也不願意。」
這句話如重重一擊,敲在唐健的心房上,敲得他渾身一震,四肢百骸如裂骨一般的疼痛。
「唐健,我會和你一起努力,因為我也不想死。但是,若命運真的躲不過——答應我,放了我,讓我走。」
「我不答應……我不答應……」
他緊緊抱著她,把她的臉按在自己的胸前,自己的臉深埋進她的發間。她的體膚香氣一陣陣的鑽入他的鼻尖,如此鮮活、如此芳美,她怎麼能要求他放開?
惟惟歎息。
「唐健,你別讓我連走都不安心。」
「閉嘴!」他重重的吼,抱起她走向大床,需要再度用強烈的激情向自己證明她存在——
「我不放手!我絕對不放手!」
第9章(2)
一輛租來的Tovota疾駛在南下的高速公路上。
唐健穩穩地掌著方向盤,眼角瞄了下窩在旁邊慵睡的女人。
他伸手探了探她那一側的冷氣,把出風口調整了一下,免得直接對著她的臉吹,晚上又鬧頭痛。
視線收回來時,不經意瞥過儀表板上的時間——十二月七日的字樣讓他的心臟一擰,有些煩躁地看向前方。
還剩下一天……
惟惟一直記著他說的「每一次災難都越來越嚴重」。如果此事勢不可免,必須發生,那麼起碼他們可以盡量降低受害者的人數,於是她提議他們找個深山野嶺去待著。
其實依照唐健的意思,根本是待在她公寓裡,以不變應萬變就好。而且他心裡存了最後一絲疑慮,如果惟惟真的受傷,待在城市裡離醫療資源比較近。
但是惟惟很堅持,而她一固執起來,連他也拗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