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小几,茶點鮮果一樣不少。
丫頭們看她不言不語,靜悄悄地退了下去。
閉著眼,迷糊的曬著日光沒多久,她矇矓的聽見大哥進了院子的聲音。
「小姐剛睡下。」央秀很盡責地為她說話。
「我沒睡,大哥找我有事?」她抱著毯子慢慢坐起,靠著軟榻和玄蒼對望。
「有人想見你,說是你的朋友。」
她心一動,是王孫哥哥嗎?
「你要不想見,我立刻命人把他攆出去。」要不是她的身子大有好轉,他誰也不給見。
「不,讓他進來。大哥,我真的沒事了。」把她捧在手心的大哥,把自己當母雞的大哥,唉,她的心一片暖意。
比起眼睛剛恢復時那天天往外跑,攔也攔不住的活潑樣子,現在的她真的安靜太多,就像回到以前看不見這世界的時候。
玄蒼說不上是好是壞,但見她神色如常,於是吩咐下人把客人領進來。
王子瑤想像過千百種看見書輕淺的景象,但絕對不是他眼前的這副模樣。
他看見夏日午後陽光下的仙女。
因為在家裡養傷,書輕淺沒心思梳理長髮,只用幾色緞帶把鬢邊的發往後繫住,餘下如水散開,一件寬大的家居長服鬆鬆掛在身上,全身上下除了髮帶的顏色,其他皆無,殊不知看在王子瑤眼裡卻比天下任何華麗的色澤都還要令人驚艷。
陽光下,她肌膚如瓷,兩個月不見,她雖然瘦了些,容光卻更甚從前,也許是女裝的關係,有種溫婉之氣滲了出來,窈窕纖弱,清麗至極,迷惑人眼。
當他說要求見輕淺兄弟時,玄蒼說他只有妹子沒有弟弟,他還不信,如今,事實擺在眼前,他那句賢弟怎麼都喊不出來了。
想起那天抱起受傷的她,她輕如羽毛的重量……他是被豬油蒙了心,竟然不曾往這方面懷疑過。
來的人不是後王孫,書輕淺低下頭,心情說不出是失落還是輕鬆。
一個後王孫她看不透,王子瑤她又何嘗能看透,他們太複雜了,往後,還是疏遠些的好。
「謝謝瑤哥哥那天護我周全。」是她先開口,很慎重的彎腿致意,感激道謝。
「沒想到你是個姑娘。」最初的震撼過後,雖是還了魂,思緒卻仍有些不清明。
「瑤哥哥一直那麼照顧我,我卻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對不住。」
「你在外面行走,做男裝打扮的確是方便許多,只是,王孫知道你是姑娘家嗎?」
她也不隱瞞,點了頭。
「難怪。」後王孫是知道她真實身份的,難怪她只黏他一人。
「咳,我說白面書生,有話快說,我可是看在那天你把我妹子送醫館的份上才讓你進門見她,你們這些世家子弟沒一個好東西。」在妹妹面前的玄蒼當然不可能自曝王子瑤來過幾次就被他攆過幾次的事,他不要自己的妹妹再跟這些人有什麼往來。
姑娘家可是有閨譽的,閨譽可不是他說了算數,是要留給別人探聽的。這次鬧出這樣的事情來,他當人家大哥的深感後悔,後悔對妹妹的縱容,後悔自己太過忙碌,他後悔啊,自己呵護了十幾年的寶貝,被這些吃飽了撐著的紈褲子弟給弄傷了。
「大哥,你前頭事忙就別在我這摻和了,瑤哥哥對我極好,你就讓我跟他說一會話,一會兒就好。」書輕淺哪不清楚大哥護她的那份私心,可是她真的想跟王子瑤說說話。
「你真要跟他單獨說話?」他不是很情願。
「是。」
「你身子才剛好,別在外頭吹太多風了。」
「我知道、我知道,對不住大哥,這陣子讓你操心了。」無論是她眼盲那些年的諸多照顧,還是眼睛恢復光明後在外面闖了禍事,大哥對她一句責罵也沒有,除了不遺餘力的為她請大夫,還萬般顧及了她的心情,這樣的大哥要去哪裡找?
突如其來的溫言軟語讓玄蒼的心融化,他這人所有的稜角都是堅硬的,卻獨獨對這個小妹一點辦法也沒有,看看兩人,歎了口氣走了。
「我大哥管事習慣,也都把我當嘍囉,瑤哥哥別介意他的心直口快,他沒有惡意。」書輕淺給王子瑤斟了茶。
這時,日光移到兩人身上,在他們身上圈出的光芒,如同金童玉女,令一旁隨侍的大小丫鬟們都看傻了眼。
「怎麼會,要是有你這樣的妹子,我興許會更護短。」
「我從小就看不見這世界,被拘在家裡做了十四年的盲眼瞎子,大哥對我再好都遏止不住我想出去外面看看的好奇心,瑤哥哥要是也用那套女子理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框框來拴住我,我一定會連夜蹺家闖蕩江湖去,不回來了。」
她說起話來嬌俏甜蜜,神情和以往一般無二,王子瑤看著看著,眼神中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奇異的溫柔。
「那我為你牽馬,淺兒。」清風如絲如錦,溫涼習習。只一眼,便是終生的淪陷。
「我只是個小女子,哪敢讓瑤哥哥為我牽馬?」王子瑤是脫俗無塵的,誰能想像仙人為自己牽馬的樣子?這玩笑開大了!
王子瑤也不在這件事上糾纏,從寬大的袍袖裡掏出一個小瓷瓶。
「這是我讓人從大內找來的膏藥,對生肌潤膚有奇效,別省著用,藥膏用完跟我說一聲,我再拿來。」
當日看著徐研割開她的肌膚取箭留下的猙獰傷口,只替她感到痛,那痕跡留在男子身上並不如何,但是留在任何女子身上都是遺憾。
東西既然是從皇宮大內拿出來的,不論藥效有沒有他說的那麼神奇,肯定勝過民間藥物許多,王子瑤這份心意,彌足珍貴。
書輕淺也不客氣,接過小瓷瓶,輕聲道謝。
「你這箭傷實在來得奇怪,按理說王孫的箭術沒有那麼不濟。」
「是我不好,是輕淺的錯。」
「怎麼說?」
「那天瑤哥哥不是要我千萬不能動?是我動了才變成這樣,不是王孫哥哥的錯。」其實,她是怕的,箭不長眼,站在木椿前面,她只能緊閉眼睛什麼都不去想,但是身子還是不聽使的抖個不停,抖落了放在頂上的石榴,她想把果子頂回去,頂啊頂的,那支箭就這樣無聲無息的穿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