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嘛好像睡過了抱過了就一生都得綁在一塊?
這句話,她聽不懂,反覆思索了幾回,仍是不懂。
你幹嘛好像睡過了抱過了就一生都得綁在一塊?
什麼……意思?這是什麼意思?
她努力想弄明白,可是……每個字的涵義,她是清楚的,湊成一整句,卻變得好艱澀。
然而,就算不明白字意,雙眼仍可以清楚看見他臉上並無與她重逢的喜悅,他甚至……是憤怒的。
「所以,你,不是,要……回來?」她吶吶的問,本能地記得要給他的微笑,微微扭曲,變得有些可憐兮兮。
「不是!我是要來告訴你,不要跟著其它的疫鬼去做壞事!乖乖照你以前那樣——」哪樣?對小動物誠惶誠恐,小心翼翼不去誤傷他們,見人就躲,別暴露在眾人面前,蜷縮身軀,藏於暗處,自卑自憐地躲著別出來?隨便啦,就是不准和其他疫鬼成群結對!
「……所以,我們,真的,分開了?」她恍若未聞,又問。
「對,早就分開了!」
第5章(2)
她反應遲鈍,足足在他懷裡愣了良久,雙臂終於慢慢鬆開,小小的身軀僵硬地後退一步。
分開了。
這樣也好,聚散兩爽快,是不?原來,這句話,是分開的意思。
我對陪我玩樂過的女妖都很大方,這些東西,當作是你應得的報酬。原來,這句話,是到此為止的意思。
好了,寶寶,那我走囉。原來,這句話,是他沒有要再回來的意思,而非暫時。
原來,沒有要永遠在一起。
原來,他是真的要走了。
原來,從那一天他離去時,他與她,已經分開了……
那她在等誰呢?
這些日子裡,她不敢吃,不敢喝,不敢睡,不敢四處亂跑,等的,是誰?
是一個從頭到尾,沒有允諾過會回來的人。
是她自己想像中,與她一樣對這段感情仍存眷戀的人。
「我真不敢相信,說那種話的畜生竟然是從我肚子裡生出來的!」狍梟他娘已經聽不下去,旁觀如她都能聽到滿腔怒火,當事人現在一定氣到恨不得痛扁那隻畜生一頓吧!她可以大義滅親的!面對人面獸心的傢伙,揍給他死,她絕不護短!
「小疫鬼,需不需要我們幫你架住他,讓你揍扁他?」瑤貅以有這種小弟為恥!
她靜靜望著狍梟,面容好淡好淡,唇邊的笑還沒消失,週身幾位她不認識的絕世美人,一個一個皆好惱怒,比她更激憤。她們在生氣,氣什麼呢?氣狍梟說的那些話嗎?可她一點都不覺得生氣呀……
只是,難過。
只是,心裡好酸。
只是,聽見了什麼東西破碎掉的聲音……
她一時詞窮,笨拙得找不到話能說,唇兒抿了又抿,蠕了又蠕。能說什麼?該說什麼?要說什麼?她不知道……只能定定凝望他,腦子裡閃過的,全是與他一同編織的美麗回憶。
那些,真的太過美好,溫熱的擁抱,狂烈的纏吻,冷涼泉裡的嬉戲,櫻花大樹下的紛紛粉雨……
「……分開了,所以,不能,等你了,對不對?」
「不是不能,是不用了,不用等我,你大可以去做你喜歡做的事!」
喜歡做的事?
她喜歡在睜開雙眼醒來時,能看見他難得稚氣無害的睡顏。
她喜歡他哄人一樣,說話的聲音。
她喜歡他喊她的名字。
她喜歡跟隨他的腳步,踩過每一塊石,踏過每一寸草。
她喜歡,用手撥弄他的頭髮看著星光激生,將黑夜點綴燦亮。
她喜歡他笑。
她喜歡看他。
她喜歡他也看她。
不能了。
不用了。
沒有他,那些喜歡的事,都沒有了。
原來,分開,是這樣的意思。
不單單是他往東、她往西,各走其途,還有,兩個人共同有過的美好及快樂,都必須撕扯中斷……
「寶寶,你住嘴!不要再說了!」沒看見那隻小疫鬼已經……
相同的名字,她以為是在斥責她,不由得胸口一窒。
對,住嘴,不要再說了,方才心底浮現出「求他留下來」的 奢求,不要再說出口了……
他對她太好了,連要與她分開,都不曾拿石塊丟她,每個要她滾的人,總是如此,打她趕她唾罵她,他沒有,沒有吶……
他是她所遇見過,最好的。
分開了,很難過,但曾經相遇,真是太好了。
若沒遇見他,她不會知道那麼多新奇快樂的事,她不會知道被擁抱的溫柔,不會知道,開懷暢笑是那麼棒的事。
他讓只生存於黑暗中的她,看到不同的光景,又給了她滿載的回憶,那時的她,著實好幸福……
幸福到懷疑自己何德何能獲取那麼多。
他現在,不過是收回她原本就不該擁有的幸福,何錯之有?
他想分開,那就分開吧,她答應了,不糾纏,不哭鬧,不教他為難……
「我,知道了……我們,分開吧,不等了,再也……」她小小聲說道,螓首不住頷動著,這一回,她真的聽懂了,明白了,結束了。「謝謝,你,給我,快樂,回憶,謝謝,你,曾經,給我,一個,名字……」
曾經。
那個名字,不再有機會被誰喊出來,呢喃在嘴裡,說著它是寶貝的寶,百寶的寶,寶貝的寶————
沒有他,她不需要有名字。
狍梟頭一次嘗到被人再三感謝,卻謝得他如遭連拳重擊的滋味。她每一句話所伴隨的強顏歡笑,比她指著他的鼻大罵,更讓人覺得咬牙切齒,難以忍受。
「我只是來警告你,別做蠢事!聽清楚沒?不許同意任何一隻疫鬼的鼓吹,不許學他們鬧事,別逼我不得已要動手傷你!」他一刻也在她面前待不下去!她的眼神,她的表情,沒有半絲對他的責備或恨意,面對他的風流不負責任,她默默接受,他就是見她好欺負,以為送她幾塊寶礦,再拍拍屁股走人,雙方就能斷得毫無瓜葛。
她確實太好欺負了,不爭不吵不耍潑不胡鬧,就連該生氣都不知道,而且她還等他等了那麼久——當他舒舒服服的窩在家中軟軟大床上,睡得沉香,她孤單一個人,待在原地,以為他會回去。以她那種老鼠個性,就算肚子餓,也絕對想東想西,怕去找尋食物的空檔,將錯失與他見面的機會,然後,她會隱忍下來,非到萬不得已,餓得幾乎快昏厥過去,她才會快去快回,一回洞裡,沒看見他的身影,又自責著為何要離開洞裡————她一定會這樣胡思亂想,依他對她的認識,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