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彷彿感受到他的飢渴,踮起腳尖,主動啄吻他的唇,他逮到好機會,馬上加深它,吮著,貪著,像久旱逢甘霖的渴水旅人,不想放她走。
「生死相隨的感情,竟也會發生在一隻惡獸身上,足見萬物有情,誰都無法離情而活,呵呵。」
濃雲湧至,潮煙白濛濛籠罩半座凌雲峰,隱隱帶有彩光,山頂完全不容外界窺視,由下方仰首望去,只覺山嵐瀰漫,吞噬峰頂,殊不知是神族騰雲駕霧,飄然緩降而來。
熟悉的笑聲,除老仙翁外,不會有誰這麼愛拿「呵呵」當語尾詞在用。
「我倒不認為這是生死相隨的表現,惡獸就是惡獸,記憶未清,他仍是牢記惡性,以及血的滋味。」雲霧裡,另道聲音淡淡的,沒有半分起伏高低。
「他當貔貅也沒當得多糟呀,呵呵。」幾十年不也相安無事。
「那是因為貔貅厭惡血味,他不得已才碰不得血腥,然事實證明,惡獸狍梟的嗜血殘暴並未完全根除。」這次開口的聲音,似男仿女。
「說是嗜血殘暴也太嚴重,我倒覺得,是兩隻公貔爭奪地盤,眾所皆知,貔貅地域性強,吵吵架而已嘛,呵呵。」老仙翁試圖粉飾那場爭鬥。
「吵架?他幾乎要把碧貔給撕爛了。」請別太輕描淡寫。
「幾乎嘛,既是幾乎,便代表還沒,這孩子的爹娘搶在第一時間替碧貔施法,該接回去的部位都接回去了,也只差好好休養就能痊癒,實在毋須為此次事件,就抹殺這孩子和他爹娘的努力,呵呵。」
「碧貔是奉命捉拿疫鬼,狍梟妨礙碧貔懲惡除凶,且下手暴虐無情,光是這一點,就能視其與疫鬼同流合污。」另一清亮悅耳的嗓,娓娓說道。
幾位神祇為狍梟而小小爭辯一番,老仙翁護短護得顯而易見。
「是碧貔傷害我家寶寶的寶寶,我家寶寶才會出手護寶寶,打傷碧貔是失手!」狍梟他娘匆匆馳來,一成串的寶寶來寶寶去,插嘴介入神祇交談,狍梟他爹緊隨一旁,瑛貅她們也跟著。
「貔貅,你們是想違約出手嗎?!」
「這指控太牽強了。」老仙翁跳出來說話。「他們一家可是乖乖退到旁邊,眼見孩子受罰而不敢輕舉妄動,沒有動手搶人,現在也不過是靠過來替孩子講兩句話,神君就如此質問他們,豈不冤枉?再說,決意將寶貔綁在飛來石上,不就是故意想引誘貔貅們為救親人而犯禁、加以指控他們一窩言而無信,正當化自己小題大作的合理性?」老仙翁拈胡微笑,道出幾位矯枉過正的天人意圖,
「哼。」神君撇開頭。
「老仙翁,碧貔傷勢如何?」狍梟他爹問。
「沒有大礙,你搶救得宜,他已經醒了,只是要花段時間靜養,幾位受傷的天兵亦平安無事,萬幸。」呵呵。
碧貔沒死,至少,狍梟的罪名可以降一階。
「我家孩子確實魯莽,出手傷人不對在先,但能否體諒他是一心保護所愛之人,才失去理智,而非蓄意作亂,再給他一次機會。」狍梟他爹拿捏用詞,想為狍梟索討生機。數日來,他並非冷眼旁觀,他試圖找老仙翁懇談,明知此舉悖逆當年約定,他也希望老仙翁不要忽視他們多年來的努力,老仙翁深知他的來意,反倒躲著他。
「討了一次,又想再來一次,下回呢?再犯再討,再討再犯,這回碧貔命大,下回換誰,誰又能有如此好運?」似男仿女的聲音,從雲霧後傳來。
「惡獸恐舊對情緒起伏無法掌控,一發起怒來,六親不認,這種蠻性獸魂,放置在神獸貔貅肉體內,太過危險。」銀鈴女聲也說道。
「寶寶已經乖很多了!」狍梟他娘替自己的孩子說話,難免充滿盲目的溺愛。
「他帶小孩很有耐心!會哄會騙會陪她們玩!他三隻姊姊全是由他一手帶大,你們沒見過他那種溫柔模樣,不要以偏概全——」
銀鈴女聲恍若未聞,續言:「當初便不該應允貔貅們,否則又怎有今日事端?上天好生之德,應是用在正道之中,為循規蹈矩的人,建立祥和平安的環境,而非一再為惡徒破例,他原本就該在地府受刑百年,以償其罪,我認為,將惡獸魂魄逼出肉身,再由鬼差押回審判,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沒錯,那本來就是這只惡獸該嘗的苦果,銀星天女的提議,不過是使事情回歸到最初,在惡獸尚未佔據母貅孕體之前。至於其餘三隻小母貅雖是人貅混種,念其魂體純淨,亦無凶性,故不加以連罪,眾神以為呢?」
「嗯,同意。」幾位神祇表示贊同。
「請不要,這麼,做!」寶寶已經試圖耐住性子,將神祇的談話內容認真聽罷,可越是聽,越是冷汗涔涔,狍梟倒好,沒流露出驚訝反應,仍是一派「我就知道他們會這麼處置」的態度,終於正神祇多數表達認同銀星天女之言,她慌張出言:「是我,害狍梟,發怒!是我,使狍梟,出手,傷人……若有罪,我才是,禍首!請處罰我——不要,怪罪,狍梟……」
寶寶一手揪住狍梟的衣袖,不顧姿勢是否安全無虞,她轉過身,將狍梟護於身後,另一隻臂膀高高平舉,以母雞扞衛小雞般堅決的動作,阻擋在狍梟身前。風勢颯颯,撩得她衣袖狂揚,彷彿也快將她捲向天際,她的氣勢,使島蛟蛇竄動加劇,感受到敵意,琉璃紅瞳顏色加深,利牙大口張開,只消前撲幾寸,便能將寶寶的首級吞噬入嘴。
寶寶不閃不躲,無視烏蛟蛇濃重腥息就噴吐在鬢邊,她只望向白霧奔竄的神祇方面,堅決認真。
第11章(2)
烏蛟蛇行動停頓,沒再往前撲咬,狍梟沒被神祇商討他的死活給恫嚇半分,倒是扎扎實實讓鳥蛟蛇方才險些咬殺寶寶的動作給嚇得屏息破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