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納岳興奮地站起身,依在獸圈欄杆邊,明小滿和上官凌也急步而去,只見獸圈裡怪石嶙峋,林木聳立,卻沒有遮掩之地,此刻,李彧炎抱著孩子站在巨石上頭,四周有三隻棕熊正虎視眈眈地圍上。
明小滿猛地回頭看向上官凌。哪裡有路?
他直盯著獸圈最東方的位置,那裡有林木遮掩,然而彧炎離那裡太遠,恐怕就算外頭有人接近,也難逃三隻棕熊襲擊。
「凌?」她低喊,用雙手緊挲玄石。
上官凌雙拳緊握,難以作出決定。
如果他躍入獸圈救人,那麼單獨留在這裡的小滿必是死路一條……在彧炎和小滿之間,該救的是哪個,他毫不遲疑,但就怕彧炎死了,小滿也活不了!
如今,他該怎麼做?眼見棕熊流下口水,猛地站起身,過四尺的高度形成巨大陰影,同一時刻,暴雪的天候中竟無端響起悶雷,大地也為之震動。
霎時,暗黑的天空流動著赭紅閃電,橫布整面天空,照亮了黑暗,地面甚至泛起詭橘紅光。
「這是怎麼回事?從未見過霜雪之間還有雷電大作。」穆納岳納悶的抬頭看著天空,突見一道閃電凌厲打下,落在獸圈裡,引發轟然巨響,剎那間燃起大火,樹木倒塌,教人一時看不清獸圈的狀況,眾人錯愕之餘,又見閃電落下——
「殿下,退避!」沙達吼道,拉著穆納岳往金雀宮的方向跑。
「小滿,走!」上官凌見此古怪異象,唯一能做的,便是拉著她躲避。
然而,就在他拉動她的瞬間,啪的一聲,兩人皆是愕然。
明小滿緩緩從袖子中攤開手,只見她的掌心早已是血肉模糊,指甲也已翻落,而碎裂的玄石更是扎進她的肉裡。
她怔愣地看著瘦,再看向獸圈,裡頭被煙霧飛雪遮蔽,只聽得見野獸哀鳴,再不見李彧炎的身影。
「皇上……皇上……」
聽聞褚善的聲音在耳邊哀切呼喚,李彧炎猛地張開眼,竟見褚善就在面前。
他是如此真實,還是那張老實臉,漾著憨厚的笑,教他雙眼立即痛得發熱。
「……褚善……我真對不起你……」一開口,他的嗓音粗啞模糊。
終究,他下了黃泉,與褚善相遇了?
「沒有沒有,皇上沒有對不起我!」褚善激動地掉下淚。
李彧炎不禁淒慘一笑,卻發現褚善落在他頰上的淚好燙,正疑惑時,便聽烏靈的嗓音響起。
「皇上可醒了。」
他一愣,橫眼探去,竟見烏靈就在身旁,再見四周是熟悉的房間擺設……這根本就是國師府的客房,是他以往的寢房,是凌特地為他留下,隨時歡迎他和小滿回來過一宿,然而他一直沒有機會再這裡住下……
「烏靈,我沒死?」
她直瞅著他,眸露笑意。「皇上除了衣袍被燒傷,身體因為凍意而微恙之外,並沒有大礙。」
他驀地坐起,雙手緊抓褚善的肩頭,。「褚善,你不是已經——」
「我沒死!我被大人和娘娘給騙了!」褚善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我以為他們真的背叛皇上,只是為了騙取我身上的鳳凰門信物,甚至還狠心逼我吃下毒藥——」
「凌將褚善丟出永雀門時,我真的嚇到了,然而隔著宮門,我直盯著他看,看見他堅定地回視我,因為我相信他,趕緊將褚善帶回府。在他身上果真找到了凌寫的信,要我趕緊找出解藥讓褚善服下,還要我找到東宮牆的暗道入口,那入口正是通往獸圈,是百年前為了輸送奇珍異獸的暗道。」烏靈平靜地解釋。
李彧炎垂斂長睫。「所以……你從暗道裡,將我救出?」
「是,就連皇子也安然無恙。」
他緩緩閉上眼。「我以為死定了,卻突然天落閃電,嚇得棕熊四竄,逼得我往東邊退,突然,樹木倒下……」接著,他醒來便在國師府裡。
「幸好我們及時挖開了東宮牆的暗道,否則就來不及了。」想起那千鈞一髮的情況,烏靈也忍不住冒了一身冷汗。「我一直以為凌老是呆在宮裡不過是借口不回國師府,不想見我罷了,如今想來,他是真的沒騙我,他一直在研究宮中的詳細地圖和暗道。」
「凌……」李彧炎一時五味雜陳。
「接應的時間必須恰得極準,否則說不定棕熊就跑進逃到外頭,所以凌給了我時辰,而他們則必須想辦法撐住。」
李彧炎怔了一下,恍然大悟。「小滿兒是故意的!」
她對他說的那些話,先是拖延,而後又怕時間拖過頭,為了逼他進獸圈,甚至不惜連兒子都想犧牲……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皇上,現在是午後三刻。」褚善抹去淚,啞聲回答。
「出兵!」他隨即下了床,隨手束起發。
「皇上?凌和娘娘都還在宮裡。」烏靈一震。
「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救我,更是為了取信穆納岳,那就代表他們兩人已經私議,要暗自解決穆納岳。」李彧炎神色冷凜。「但,就算他們殺得了穆納岳,也逃不出宮!」
這兩個傻瓜,到底在趟什麼渾水?雖然還在他眼前演出這麼傷他的戲碼。
凌明明知道,宮糧大半早已移往中州,就算穆納岳霸佔著皇宮又如何?他絕對料不到宮中無糧,更不會攜糧前來,不消一段時日,他也只能開城投降!
烏靈微愕,隨即點頭。「臣立即點將,由臣帶兵!」
「不成,你已經有四個多月的身孕了,不能騎馬。」
「放心,我的孩子一定會和我一樣強壯,為了救他爹,他會配合我。」
烏靈起身,李彧炎才發現她早已換上戎裝,銀白鐵甲顯得威風凜凜。
「我要讓穆納岳知道,敢抓我的相公,他就要有死的覺悟!」
永雀殿上,正大肆慶祝著。
雖沒有悅耳絲竹,更沒有舞伶助興,但宮中依舊熱鬧歡騰,只因為在大略查過獸圈之後,已不見李彧炎身影,那就代表他已經不在世間,說不定早被火給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