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吞了下口水,但又不敢反抗,只能繼續在原位坐著。
話說回來,她應該要相信他們才對,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們也是為她好,而且這樣可以省下好幾千元耶。
雖然隱隱不安,可菲仍在心裡說服自己。
既然再一下下就好,那就再一下下…… 反正只要一下下而已……
***
泡麵與罐頭。
餐桌上,除此外,再無其他。
自從丁可菲來了之後,紅眼的晚餐就沒有出現過泡麵了,而且非常難得的,她沒有在晚餐時出現,他對面的位置,是空的。
那個女的,從來沒有曠職過,他忍不住多看了那個空位一眼,不自覺擰起了眉頭。
「咦?今天吃泡麵啊?」阿南走進了餐廳,看見桌上的泡麵,好奇的問: 「小肥呢?」
餐桌上另外兩個男人,難得的露出了心虛的表情,只有一瞬間而已,但屠震沒有錯過。
「咳嗯,她今天請假。」武哥清了清喉嚨說。
「偶爾吃吃泡麵也不錯啊。」鳳力剛乾笑兩聲,打著哈哈,抓了泡麵就閃人:「我媽在等我電話報平安,我到樓上吃。」
「真難得,小肥從來沒請過假呢。」阿南笑著坐了下來,問:「怎麼,她生病了嗎?需不需要我去看看?」
「不用不用,她休息一下就會好了。」武哥含糊的說:「我樓下還有工作,你們吃完記得收一下桌子。」
跟著,他也端著吃到一半的泡麵閃人。
阿南有些傻眼,轉頭問他:「這兩個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他淡漠的吃著泡麵,卻忍不住又看對面的空位一眼。
「屠鷹和屠勤的案子結束了吧?」阿南打開自己的泡麵,撕開調味包,拿去裝熱水。
「嗯,他們明天的飛機,後天會到。」屠震回答。
兩人邊吃又邊聊了一下,他吃飯向來比較慢,所以阿南吃完泡麵回樓下實驗室時,他仍坐在桌上慢慢吃。
天已經黑了。
對面的空位,異常的困擾著他。
他吃完了泡麵,收拾著餐桌上的空碗和空罐,將垃圾分類好,然後關了燈,走出廚房,穿過客廳。
當他來到樓梯間時,往下走了兩階,卻又不自覺停住。
他兩手插在褲口袋裡,在原地站了半晌,跟著才深吸了口氣,轉身往樓上走去。
她不在自己的房間,也不在天台,不在洗衣間,也不在其他人的房間裡。
他最後,是在頂樓那一間,被他們空出來當倉庫拿來堆雜物的房間裡,找到她的。
那並不會太難,因為倉庫的門雖然關著,但門外的走廊上,堆放著一堆餅乾、糖果、巧克力棒、麵包,還有一大瓶剩下三分之二的可口可樂。
這是什麼?
供品?
屠震盯著腳邊那堆食物,相當確定這是鳳力剛平常私藏的戰備補給品。
真難得,鳳力剛竟然放棄了他的零食?顯然,這次他和武哥真的捅了樓子,但說真的,他真的以為他對嘴喝到一半的可樂,別人會敢跟著喝嗎?
不過,這堆供品竟然在這裡,應該表示那位受害者就在裡面。
他伸手打開門,門內一片漆黑,看起來不像有人的樣子。
然後,他聽到了吸鼻子的聲音。
很小聲、很小聲……
屠震將門推得更開,瞇眼細看眼前。
起初,他除了雜物,還是什麼都沒看見。
但在雙眼適應了黑暗之後,他看見了她的腳。
那個女人在桌子底下縮成一團,在黑暗之中,她和那些雜物幾乎融成一體,她有大半的身體,都被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遮住了。
他走過去。
他猜她發現了他的存在,因為吸鼻子的聲音靜止了,而且那雙肥嫩的小腳,偷偷的往內縮去。
或許,她連呼吸都已經停止屏息。
她不想被人找到。
他清楚這件事,她表達得很明顯。
那雙白胖胖的腳,試圖又盡量往內縮,卻成效不彰。
微擰著眉,他考慮著是否要假裝不知道,轉身離開。
每個人都有需要獨處的時候,他獨處的時候,很不喜歡被人打擾,他猜她應該也是。
他不該多管閒事。
正確的做法,應該是轉身離開,讓她保有自己的空間,換做平常,他一定會掉頭離開,他沒有那麼不識相。
可是,她從來不曾請過假……
第5章(2)
當屠震發現時,他已經蹲了下來。
桌子底下,黑漆漆的一片,但他可以從窗外透進的微光,隱約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
她雙手抱著曲起的兩隻腳,把腦袋瓜埋在膝頭裡,蜷成了一顆球,她甚至還穿著學校的制服,顯然回來之後,沒來得及換掉;那件有些舊的黑色冬季制服外套,就蓋在她頭上,遮住了她整個頭臉。
她沒有發出聲音,但她在發抖。
不是因為冷,寒流已經走了,氣溫還不到寒冷的地步。
她發抖,是因為在強忍想哭的衝動,她不想讓別人看到她在哭。
很奇怪,她用外套把自己上半身都遮住了,他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卻清楚知道這件事。
她交抱在一起的兩隻手指關節,都因為太用力而泛白了。
「你看起來像只蓑衣蟲。」
那只巨大的蓑衣蟲,瑟縮了一下,僵住。
他盯著那動也不敢動的傢伙,再淡淡開口。
「我不喜歡吃泡麵。」
她還是沒有動,但又抖了一下。
「我也不喜歡洗碗。」他再說。
短短幾句責怪,讓蓑衣蟲愧疚的更往內縮,好半晌,才發出暗啞顫抖的道歉:「對……對不起……」
雖然她已經盡力隱藏,但他仍聽見她語帶哭音。
「怎麼回事?」
她搖頭,至少他看起來,那一團,像是在搖頭。
「那你哭什麼?」
她還是搖頭,不肯回答。
他抿唇,盯著那頑固的傢伙,一瞬間,有一種想撒手不管的衝動,但好半晌過去,他卻還蹲在原地。
煩躁,在胸口浮動。
他強壓下來,開口再問:「他們做了什麼?」
「沒、沒有啦……」一聲硬咽的啜泣,從外套底下,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