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趁機再移兩步。
但他拉回了視線,瞅著她,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的,將她看了一遍。
那審視的視線,讓她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極為輕易的,他讓她意識到自己身上的狼狽、骯髒,與破爛。
從玻璃的倒影裡,她可以清楚看見自己的模樣。
她骯髒的赤腳,將雪白的地毯踩得到處都是腳印,過膝的長裙因為一下午的折騰,早就又髒又破,當然她的T恤也是,它們早已失去了原來的乾淨與整潔;而她綁在身後的辮子,更是有如陳舊的麻繩一般,又毛又亂。
她的臉,同樣全是灰,儘是爆炸之後的煙塵,額頭上還有幹掉的血跡。
自卑心,在瞬間膨脹起來。
一下子,覺得自己在這人挑剔的視線下縮得好小好小。
她縮起骯髒的腳趾頭,握著那杯和她超級不適合的水晶酒杯,只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正被超級龜毛的老師檢查服裝儀容。
「不,我想,這其中沒有誤會。」他睨著她,輕笑:「雖然,我一度以為,我可能搞錯了——」
「你一定是搞錯了。」她急切的點頭認同,試圖改變他的想法。「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平常只是負責接接電話、收收包裹,煮飯掃地洗衣服而己。」
他挑眉,然後說:「我沒有,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你確定?」緊張的汗水,濕透了手心,她乾笑兩聲,裝傻說:「該不會你想挖角吧?但我的工作合約還沒到期耶,我老闆騙我簽了十年的約,就算我想換工作也不行,我之前曾經試圖和他解約,但他說解約就要付天價的違約金,我根本付不起啊。」
她瞧著他,故作不快,叨叨絮絮的直碎念,一邊不著痕跡的偷偷移動,把手中的水晶酒杯放到了桌上。
「他真的是很吃人不吐骨頭,我當初明明是應徵行政助理的,到最後卻變成了小女傭,我其實並不想做女傭的,下回再要換工作,我也想找個正常一點的工作。啊,我看這樣好了,我有認識的朋友也想找工作,我去幫你問問看。」
她邊說邊笑著繞過了他,大步就往那扇對外的門跑去,伸長了小手握住門把,旋轉。
門把動了,她心下一喜,猛地把門打開——
豈料,門外卻站了兩個西裝筆挺,但高頭大馬、橫眉豎目的男人,其中一個,更在她開門時,直接把手槍的槍口,不偏不倚的抵住她額頭正中。
她傻眼,只能乾笑著後退,把門關上。
「呵呵、呵呵……那個什麼博士?博士對吧?」
「你可以叫我約翰。」那冷冷的聲音,帶著嘲弄,又再響起。
她回首,看見那傢伙依然站在原地,微笑。
看著那個可怕的男人,她從善如流的道:「約翰,我想了一下,其實女傭是個不錯的工作,職業不分貴賤,行行出狀元,你要是願意接受朝九晚五、周休二日,薪水再幫我調的比現在高一點,我也是——」
「丁小姐,謝謝你的好意,我需要的並不是女傭。事實上,是你的老闆,偷走了我的東西,所以我只好請你來此作客。」
他笑容可掬的瞧著她,說:「好讓他,把東西還給我。」
瞧他左一句東西、右一句東西的,不知情的話,她還以為武哥偷了他的鑽石珠寶呢。
她瞪大了眼,死命吞下到嘴的批評,回道:「咦?我老闆偷了你的東西嗎?不會吧?我看你是誤會了,他通常只會用借的,不會用偷的,說不定過兩天他就還你了。」
聽了她的胡說八道,他也不生氣,笑容仍掛在臉上。
「丁小姐,我能叫你可菲嗎?」
她能說不行嗎?
雖然在心裡嘀咕了一聲,她依然扯出一記天真無邪的蠢笑,道:「請便。」
「可菲,可以請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啥?」
那個長得和阿震一模一樣的男人,朝她走來,彬彬有禮的對她微笑頷首。
「我是否有榮幸,和你一起共進晚餐?」
第20章(1)
她沒有拒絕的權利。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實,所以當他問完之後,不曾等她回答,就一派輕鬆的走出門去時,她沒有試圖跟上,當門再次打開,他的人在三分鐘後,送來一件禮服和高跟鞋時,她也沒有拒絕。
送禮服來的是個女人,但一臉的尖酸刻薄,活像黑寡婦上身,她瞧她的模樣,和麥德羅如出一轍,只是其中的鄙夷更加明顯。
她猜如果她膽敢拒絕,這女人會當場扒光她的衣服,強迫她換上。
為了不給黑寡婦任何虐待她的機會,她接過裝禮服的盒子和高跟鞋,自己進了更衣間,然後迅速把門關上,沮喪的回身蹲在門邊,懷疑自己還有任何機會可以脫逃。
可才蹲下,她就感覺左右兩邊都有東西卡在小肚肚和大腿中間。
什麼東西?
她伸手進口袋裡掏出來,赫然發現那是之前那顆她沒有丟出去的煙霧彈,另一邊則是力剛那支破爛手機。
太好了!
可菲大喜過忘,差點叫出聲來,幸好及時壓住了嘴,堵住了興奮的尖叫。
急沖沖的,她跑到更衣室最深處,把又掉出來的電池裝回去,打開手機,不忘遮掩開機的聲音,上面清楚的顯示著滿格的訊號,她真想跳起來感謝所有的過路神明。
手機畫面上,顯示著她之前打好,卻沒傳出去的訊息。
看著那三個字,她鼻頭莫名一酸。
阿震……
不知道他怎麼了?應該沒事吧?他說他沒事的。
淚水,驀然上湧。
她蹲縮在地上,緊壓著心口。
一定沒事的,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好,中氣十足的。
可菲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訴自己,沒事的,沒關係,他沒有事,至少他沒有被抓到,沒有落入那個神經病手中,他還好好的。
她擦去淚水,舔舔乾澀的唇,卻隱約的,又嘗到他的味道。
倏忽間,他熱情親吻她的回憶,跳了出來。
一剎那,彷彿他又壓在她身上,和她唇舌交纏,親匿的吮吻啃咬著她的肌膚、頸項,留下濕熱的痕跡,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