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他那欲蓋彌彰的反應就知道是真的了。
「不管是不是別人胡說八道,我只知道,如果不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我永遠都會介意別人的指指點點,因為自己很心虛,因為我確實是靠你的幫助才救回我父親的工廠。」
曹家駒聽完更氣。
她竟為了這什麼亂七八糟的理由離開他,害得他痛苦、她也痛苦。問題是——
有必要搞成這樣嗎?
「離開你以後,我拚命工作、努力跑業務,心想,如果不依賴『漢揚』我們工廠也能穩定運轉,那時我就可以回來找你,不會再有人說三道四。」
「你何必管別人說三道四,男人保護女人是天經地義的,有什麼好心虛?」
「你不懂人家的感覺,我就是不想依靠你,不想做你的地下情人……」
「你們女人最麻煩的就是莫名其妙的感覺一大堆。請問,你不依靠我要依靠誰?還有,誰說你是我的地下情人了?」
「你也沒說過我是你的女朋友……」她嘟著嘴,可憐兮兮地說。
「那是因為——」他詞窮打結。「這種大家都知道的事幹麼特地拿出來說?」
「我也想向你證明我不是因為有求於你才說愛你,我是因為真心喜歡你才想跟你在一起……」
她努力想解釋這一年來的心路歷程,讓他明白她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不過,曹家駒聽不進去,只覺得她是個笨蛋,庸人自擾。
「我知道你一定很氣我……可是……」
「沒錯,氣死了!」但他更心疼,心疼她這樣苦毒自己,明明有個像座山那麼可靠的男人在身邊讓她靠,她非得自己去撞得渾身是傷,只為了證明她愛他。
「對不起……」她咬著唇。
「笨蛋!」他轉身將她撈進懷裡,低頭狠狠吻她。
只要一句「我愛你」,他就信了,幹麼弄得這麼複雜,害他忍著不去找她、不去想她——難道她不曉得這事多麼不人道的事?
「唔……」她也緊緊地回抱他,終於誤會冰釋,她一放鬆心情,開始哭得稀里嘩啦。「對不起嘛……」
「不許哭。」他拭去她不斷冒出的淚水,都哭成個淚人兒了,他怎麼還捨得怪她、怨她?
他不是老早就明白,她是他的天敵嗎?
「不哭……」他不許她哭,她便立刻緊抿嘴,瞠大眼睛,憋著氣,一張臉都漲紅了。
「笨蛋,記得呼吸!」他寵愛地輕敲她額頭。
「我要人工呼吸……」她羞垂著長睫,撒嬌地說。
他扯開嘴角笑,依她要求低頭封住她的唇,給她一個綿長香甜的熱吻。
她閉著眼,靜靜偎在他懷裡,品嚐苦盡甘來,難以言喻的幸福。
曹家駒望著她恬靜的臉龐,想著她這些日子吃得苦,不由得怪起自己——是他對她的愛不夠堅定,是他不夠相信她,是他太自我中心,才沒能察覺到她態度丕變的背後原因,讓自己受盡折磨,也讓她白白受苦了。
「對不起……」他輕聲說。
她睜開眼望著他,在他溫柔的眼瞳裡看見自己的倒影,心一慟,情不自禁地對他說:「我愛你,真的好愛你。」
「嗯……」曹家駒收到了,感動不已。他告訴自己,這輩子他再也不讓她吃一點苦,不只她,她的家人、她的世界,以後,都他扛了。
她微微一笑,主動獻上香吻。即使他不說愛,她也能感受到他眼中傳達的滿滿愛意。
原本那個很單純、很小女人,沒什麼企圖心、沒什麼脾氣,只要有一個寬闊的肩膀可以依靠就很滿足的簡妤嬿彷彿又回來了。
為了不再依賴他,她選擇離開他,然而繞了一圈,她卻只想賴在他懷裡什麼都不想、無憂無慮的。
好嘛!她承認自己是笨蛋,可是,笨蛋用最笨的方法把心裡的那個結解開了。
曹家駒特地陪簡妤嬿回台灣。
兩人才剛入境,遠遠的便在接機的人群中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曹大哥、簡小姐,我在這裡!」
簡妤嬿望向聲音來源處,看見一個手舉在半空中揮舞,皮膚黝黑、牙齒亮白的年輕男子,仔細一看,驚呼出聲——
簡妤嬿和曹家駒交往不久,有次半夜從他的住處離開時,在街上剛好攔下阿德的計程車,兩人在車上聊了幾句,知道他晚上還在念大學,為了要接送一個星期洗腎三次的奶奶,選擇做工作時間彈性的計程車司機,很辛苦,但很努力。
之後,簡妤嬿每次需要搭計程車時,都習慣打電話叫阿德的車,多給他點小費,為他打氣加油。
「曹大哥告訴我的,我很早就來這裡等了。」阿德憨厚地笑著,接過簡妤嬿的行李。
「咦,你們認識?」簡妤嬿驚訝地看向曹家駒。「這麼巧,你也坐過阿德的車?」
「曹大哥以前只要應酬沒開車,都是我載他回家的。其實,我的車就是曹大哥買給我的。」
「怎麼會……」她來回望著兩個男人,一頭霧水。
「阿德的爺爺以前是我們工廠裡的老師傅,這孩子很孝順,幫個小忙而已。」
他輕描淡寫帶過。
簡妤嬿心頭一緊,好感動,勾住他緊實的手臂,將臉頰貼上他。
他就是這樣的人,看起來冷冰冰,有時又凶巴巴的,可是那顆心比誰都還要柔軟,而且,還不喜歡承認自己是個好人。
「很熱啊……」他一向不習慣在大庭廣眾下做出這麼親密的舉動,暗示地瞄她一眼。
「我好冷喔……這樣比較溫暖。」她才不管,就是要當然黏著他。
「你覺得冷?」他立刻將她摟進懷裡,就怕她著涼,馬上就忘了「大庭廣眾」這回事。
「你們感情真好。」阿德在前方帶路,提出他已經疑惑許久的問題。「之前我都不好意思問你們的關係……想說曹大哥怎麼會突然要我半夜去他家附近載一位小姐,可是又為什麼沒見過你們一起出去……」
簡妤嬿先是尷尬著不知如何解釋自己經常半夜離開一個男人住處,而後意識到阿德的話裡怪怪的,仔細一想,問道:「阿德,我第一次攔到你的車不是碰巧,是你特地在那裡等的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