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欣亞看著小表哥認真的神情,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我只能說到這裡,你自己好好想想。」魏青元說完,轉身離開。
陸欣亞站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沒有阻止,陷入了沉思。
* * *
一整個下午,陸欣亞原本的好心情都消失殆盡,腦海裡都是小表哥憤怒的模樣和那些奇怪的話語。
如果說她沒有一絲的懷疑或動搖那也太不符合人性了,畢竟小表哥曾經是他全心依賴著的人。
只是相處了十年,她怎麼也無法相信傅植恩是這樣的人。
下午四點多,她還在煩惱,傅植恩就突然到咖啡館裡找她,神秘兮兮地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然後她就莫名其妙的拉上車帶走。
傅植恩開著車,一路卻越來越偏離城市,一直往山上去。
「我們到底要去哪裡?」她忍不住好奇地問了好多次。
「再一下子就到了,別急。」傅植恩嘴角微揚,安撫著她,然而敏銳如他,也察覺到了她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怎麼了,有心事?」他單手操控著方向盤,右手伸去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寬厚,手指修長好看,握著她的時候那麼溫暖……
陸欣亞攤開掌心,與他十指相扣。
無條件讓她重生、溫柔、給她愛情的這個男人,怎麼可能傷害她呢?
十年那麼長,她相信自己眼睛所見的最真實,每天都在相處的人,她見過他最堅強與脆弱的一面,沒有人能比好她更瞭解他,她又有什麼理由動搖呢?
「植恩,我好愛你。」她看他專注開著車,俊臉卻又不時轉頭憂慮地看著她,不禁感動的輕輕說道。
他嘴角揚起,表情溫柔且甜蜜,緊緊地握了下她的手。他不擅表達,只說過一次愛語,只懂含蓄地表達自己的心意。
但對她而言,這樣就夠了。
車行雙過了半個小時,路面崎嶇,繞了幾個山路大彎,終於駛進一條小路,小路的盡頭只有一戶人家。
「這裡是哪裡?」陸欣亞下車,一陣清新冰冷的空氣撲鼻而來,她舒服地仰頭做了一個深呼吸,心裡所有的煩悶突然都消失無蹤。「大老闆,你特地帶我來山上放鬆看風景嗎?」
傅植恩笑著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伸手指著遠處,「我帶你來看你想見的那個人。」
陸欣亞一怔,不可置信地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有個穿著簡樸衣物、身形略為神態的婦人正蹲在菜園裡種菜。
怎麼可能?她疑惑地走近幾步。
那身影絕對不屬於永遠控制食量,堅持保持身材苗條的媽媽;那婦人身上的農婦裝扮,也絕對不是熱愛名牌的媽媽這輩子會穿上的衣服。
可是,為何那婦人舉止間的小動作看起來那麼眼熟?
陸欣亞越走越近,直到看見婦人抬起頭來拭汗的熟悉側顏,終於忍不住跑過去。
「媽!」她停在菜園前,眼眶迅速被淚水濕潤了。
婦人聽見她的呼喊,動作一頓,轉身望向她,驚訝地站起身來。
「欣亞?」
「媽……」這次透過朦朧的視線,她看清了母親的臉。
那已不是她記憶中花容月貌永遠那麼美麗精緻的臉,母親的鼻樑不再挺直,嘴唇外翻,有縫補過的傷痕,牙齒也缺了,右邊的臉頰的皮膚上還有一塊被燙傷的紅色痕跡。
陸欣亞先是驚嚇,隨即忍不住哭了起來。
「好了,別哭了,又不是死了,哭成這樣幹麼?」面對久別重逢的女兒,陸母僵硬地伸出手被安撫她,嘴巴依舊像從前那樣不饒人。
「媽,你……」陸欣亞擦去眼淚,努力想說話,卻又心疼地不能成言。
「怎麼樣?丑了就不是你媽了嗎?」陸母笑了。
「很痛吧……」想要伸手摸摸母親臉上的傷痕,卻又害怕的弄痛她,陸欣亞覺得好難過、好自責。為什麼自己沒有保護好媽媽?
「不痛了,早就不痛了。」陸母露出缺了牙齒的笑容。「你怎麼長大了還這麼愛哭,愛哭會討人厭、」
聽媽媽輕鬆的語氣,陸欣亞心裡儘管難過,但還是勉強露出笑容。
「外面冷,先進來吧。」陸母招呼著兩人,手裡拿著一把剛摘下的青蔥,自在地走過泥土地,帶著兩人進屋。
屋子不大,裡頭設備簡陋,只有簡單的傢俱桌椅,桌子旁,一個男人正低著在燈光下刻木頭。
聽到他們進屋的聲音,男人抬起頭。
「阿進,這是我女兒,欣亞。」陸母介紹著,把青蔥放在桌上,雙手隨便在身上擦了擦,竟有些靦腆,「欣亞,阿進以後就是你爸爸了。」
「媽,你結婚了?」陸欣亞很訝異,從小媽媽總掛在嘴邊說男人的用途就是提款機,絕對不能跟他們結婚,男人不可靠,只有錢最可靠……
沒想到,總是把結婚掛在嘴邊的媽媽,竟然結婚了?
「不行嗎?嫌我又老又醜沒人要嗎?」陸母沒好氣地啐道。
「不是。」陸欣亞連忙搖頭,高興地道:「我很高興,恭喜。」
「好啦,都結婚三年了有什麼好恭喜的。」陸母曬黑的臉悄悄閃過一抹紅暈。
那個叫阿進的男人替三人倒茶水,沉默地跟陸欣亞點點頭,露出一點笑容。
陸欣亞偷偷觀察這個平凡粗壯的男人,他大約六十幾歲,看起來憨厚不多話。
她看見他體貼地替媽媽倒茶拉椅子,輕聲細語,眼底看向媽媽的時候也好溫柔,就像植恩看著她自己的時候一樣。
媽媽終於找到對的人了,她好替媽媽高興。
「阿進啊,你先帶傅先生出去繞繞,我有話跟欣亞說。」陸母交代著。
「好、好。」阿進終於開口說話,不過也就講了兩個字。他朝傅植恩比了比,兩人便離開了。
屋子裡突然陷入沉默,寂靜的只聽得見水龍頭偶爾漏水的滴水聲。
「媽……」陸欣亞率先開口,問出了始終在心裡難以解開的結,「為什麼不跟我聯絡?」
陸母看著她半響,眼神不再是年輕時候的意氣風發,稜角磨去,柔軟寬容了許多。她伸手摸了摸女兒的臉, 露出只有母親看著兒女時才有的驕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