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女人是禍水,這男人絕對是禍害。
孔明玥長睫斂垂,依樣畫葫蘆地跟著石英退到了一旁,正打算用眼角餘光目送西門濤離去,不料那雙雲騰織虎靴卻忽然停在他的眼前。
「將頭抬起。」
西門濤看都不看那慌張的丫鬟一眼,反倒對眼前的孔明玥起了興趣。
他知曉石英想栽培個左右手,卻沒料到他挑中的竟是這樣其貌不揚的弱冠少年,這陣子他露面機會不少,他想不注意都難。
當那低沈嗓音無預警地自頭頂落下,孔明玥眼底不生波瀾,依言將頭抬起,長睫卻依舊恭敬垂斂,謹守分際的沒有直視西門濤。
「抬眼。」他又命令,語氣溫和,卻自有一股威嚴。
這次孔明玥依舊沒有任何遲疑,大膽抬睫,直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第1章(2)
幾乎是四目相接的瞬間,西門濤更加確定,這少年平凡至極!
他相貌端正,卻無任何出色之處,那雙沈定的眸子一如他給人的感覺,除此之外,他平凡得難以引起任何注目;然而自從石英帶上他後,他卻總莫名地無法忽略他的存在——
「你叫什麼名字?」
「卑職孔明玥。」他淡定回答,嗓音溫潤輕和,語氣卻是不卑不亢。
「孔明玥……」他咀嚼著他的名字,語氣慵懶得像是剛睡醒。「你很安靜,一不小心就容易忽略你的存在呢!」他不經心地笑著,不給人威脅,卻也讓人摸不清他的意圖。
「卑職只是不敢打擾城主興致。」
「是不敢打擾,還是嫌這場宴會無趣?」他玩味揚唇。
「不,這宴會讓卑職見識不少,還明白了不少事。」這話絕對是話中有話。
淡定的眸子依舊是淡定,卻別有深意地瞥了眼主位上的知州,以及他身側的俊秀侍衛——侍衛貼身護主是理所當然,只是這對主僕互視的眼神不對,加上侍衛身上的衣著布料竟遠比知州大人的還要特殊昂貴,這其中原由頗令人玩味。
西門濤知道他發現了什麼,不禁勾唇微笑,瞬間明白石英為何會選上他。
雙手負後,在離去前,他輕輕拍了拍石英的肩膀,後者卻是低頭漠然無語,只有嘴角那一閃而逝的笑意透露出他的情緒。
然而孔明玥卻沒有因此而沾沾自喜,因為他始終注意著西門濤的腳步。
早在許久之前,他就發現他不似尋常人,走起路來總是無聲無息。
他懂武,而且根基深厚,加上與生俱來的敏銳直覺,再精巧的偽裝也難保不會被他識破,當初「她」放棄易容,改以真面目混入萬縷城,絕對是明智之舉!
只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她」,月史諸葛玥,還是大意不得啊!
西門濤一去不回,眼見宴會即將結束,石英便指派她去尋回主子,自己則留在原地應付其它賓客們的問話。
沿著西門濤當初離去的方向,她自長廊盡頭轉入西邊的跨院,穿過跨院又轉進北邊的庭園,特地挑昏暗、人煙稀少的地方走,果不其然,隔著一扇雕花洞門,西門濤頎長精壯的身影,就出現在遠方一座小亭裡,而依偎在他懷裡的,則是早一步揮退丫鬟、獨自離席的將軍夫人。
即使月光黯淡,亭裡的宮燈也叫人給滅了,卻一點也不妨礙她的視線。
堂堂將軍夫人、將軍明媒正娶之妻,卻在無人的庭院,大膽依偎在其它男人的懷裡,不但衣衫不整、髮絲紊亂,還滿面霞光、眼眸含春,任誰都能猜得出兩人適才是幹了什麼「好事」。
但,她一點也不意外。
畢竟這陣子將軍夫人進出西門府的次數不少,連帶地也為春冊貢獻不少「材料」。
一個是富甲天下的萬縷城城主,一個是嬌貴美艷的將軍之妻,如此姦情堪稱精妙絕倫,天作「苟合」,完全不枉她女扮男裝混入萬縷城。
只是話說回來,眼前石英還盼著主歸,她該裝作若無其事地棒打鴛鴦?還是畢恭畢敬地等待西門濤主動放開懷裡的軟玉溫香?
諸葛玥思慮了一會兒,最後張開小嘴,發出幾聲低咳。
小亭裡,閉目養神的西門濤驀地睜眼,淡漠地推開懷裡馥柔的嬌軀。
「西門城主?」將軍夫人戀戀不捨地搭上那健實的手臂,還想再溫存一會兒。
「宴會該要散了,我回頭還得和將軍大人打聲招呼。」可惜西門濤卻不再搭理她,逕自將衣襟拉妥,從容起身。
「你……何必故意在此時提他?」將軍夫人怨懟地坐在紫檀椅上,神情哀怨得就像是忽然被打入冷宮。
「將軍大人是三品大官,我不過是一介商人,依禮是該打聲招呼。」他似笑非笑,談及將軍的口吻,彷彿兩人是多年摯友。
揪著衣裳,將軍夫人的神情更加怨懟了。
「那我呢?」
「夫人便是夫人,所以我才會特地到這兒和夫人打聲招呼。」薄唇揚得更高,他故意將彼此的男歡女愛說成是一場招呼,語氣雲淡風輕得可以。
洞門後方,諸葛玥無聲揚眉,確定這絕對是她聽過最傷人的言語。
若是照著他的論調走,那將軍夫人不就和路上的行人沒兩樣?
喔,不,嚴格說來,男人閒來無聊時,偶爾也會和路邊的母狗打聲招呼,甚至伸手摸摸牠的頭,順順牠的毛——
「你這是什麼意思!」
果然,將軍夫人發火了。
「我沒有其它意思,夫人不必多想。」西門濤的語氣還是那般的雲淡風輕,連聲道歉都沒有,便轉身走出小亭。
「西門濤,你給我站住!」
西門濤置若罔聞,腳步絲毫未停。
諸葛玥眼觀鼻、鼻觀心,始終安靜的待在原地等主子,表面上看似恭敬,實際上卻是光明正大的看好戲,可惜好戲才正要精采,長廊上卻忽然傳來兩道腳步聲,她回頭一看,赫然發現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被人戴綠帽的將軍大人和知州府裡的總管。
兩人並肩同行,神情卻顯得有些謹慎鬼祟,一路上不時觀察四周,顯然是打算找個安靜的地方討論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