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想了下,路老夫人又重新坐下。
喜堂上閒雜人等終於都驅離了,路靖麟回到紀絲兒身畔,她聽見他低沉的嗓音吩咐,「繼續拜堂。」
聽見這句話,她揪擰的心這才徐徐展開來。
耳邊很快傳來司儀響亮的嗓音,「方纔已拜過天地,接下來請新郎、新娘二拜高堂。」
兩人朝坐在堂上的路老夫人拜下。
司儀再唱,「夫妻對拜。」
兩人面對面盈盈拜下。
「禮成,送入洞房。」這時鼓樂齊奏,賓客賀喜聲不絕。
紀絲兒忍不住伸手按在劇烈跳動的心房上。她真的嫁給他了!
***
龍鳳喜燭將寢房映照得一室如晝,路靖麟進屋後,直接朝內室的床榻而去,看見新娘子端坐在床邊,他神色一暖,唇邊不自覺地露出一抹深笑。
「請莊主揭去新娘子的蓋頭。」喜婆捧著秤桿說。
他接過秤桿,挑去罩在她頭上的紅色喜帕。
紀絲兒羞赧地低垂螓首,心跳如雷。
「絲兒,把頭抬起來。」他輕聲道。
她緩緩抬起頭,雙頰生暈,眼眸裡流漾著掩不住的羞喜之色,清麗的容貌淡抹胭脂脂,靈美得令人驚艷。
路靖麟目不轉睛地凝睇著她。第一次成親時,是為了應娘的要求為病重的父親沖喜,娶進麗娘時,擔憂父親的病情,他心情沉重,壓根無心辦喜事,絲毫沒有感受到洞房花燭的歡樂。
這一次來到洞房,站在新娘子面前,心頭湧上一股說不出的喜悅,先前因為麗娘大鬧婚禮的事,此刻全一掃而空。
「莊主,該與新娘子喝交杯酒了。」喜婆在一旁提醒他。
他執起紀絲兒的手,領著她走到桌旁,扶她坐下。
「你們都下去吧,不用在這兒伺候了。」他摒退侍婢與喜婆。
「是,祝賀莊主與夫人,百年好合,永結同心。」喜婆與幾名侍婢退下前,一起同聲祝賀。
「嗯,下去領賞。」打發走閒雜人等,他在她身旁坐下,倒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遞給她。
接過那杯酒,紀絲兒臉兒發燙,心跳得又急又快。
路靖麟沒有多說,挽住她的手,與她一起喝下交杯酒。
當酒液滑進喉嚨,霎時暖了她的胃,也暖了她的心,抬眼凝注著他,她細長的丹鳳眼亮如星辰,望著此生最愛,情不自禁地綻開笑靨,唇邊露出兩枚梨渦。
見她笑顏如花,令他捨不得眨眼,「你該多笑。」
「好。」他喜歡她笑,她就笑給他看。
見她臉上的笑靨更加燦爛,他壓抑著身子躁動的慾望,夾起桌上的菜餚放到她碗裡。「餓了吧,快吃些東西。」
她拿起筷子慢慢吃著他為她夾的菜,每一口菜吃進嘴裡都是前所未有的美味。
「你怎麼不吃?」見他都沒動筷,只顧著夾菜給她,她細聲詢問。
「我方才在喜筵上吃過了。」
看見桌上擺著一些象徵吉祥的果品甜糕,她舀碗紅棗蓮子百合湯給他,也為自個兒盛了碗。
第8章(2)
「喜婆說這湯一定要喝,這樣才能早生貴子、百年好合。」後面那兩句話她說得極為害羞。她想為他開枝散葉生下幾個孩子,更希望能與他從此鶼鰈情深、恩愛逾恆。
「好。」路靖麟接過甜湯,毫不囉唆吃完它。
見他將甜湯吃個精光,紀絲兒眸裡流露出滿滿的笑意。吃了些菜,又喝了碗甜湯,她也飽了。
喜婆告訴她喝完交杯酒,吃了桌上的菜餚,接下來就該圓房了。前一天喜婆悄悄給她看了一些私密的畫,她隱約知道圓房時要做些什麼事,不由得緊張地輕絞著衣裙。
路靖麟取出藥膏,拉起她的手,細細地幫她塗勻雙手,再找來乾淨的布,將她的手指一根根纏住,包裹住她整隻手。
她怔怔地望著他,想到連這個時候他都沒有忘記為她的手上藥,
將她的手包紮好,他抬起頭問:「想睡了嗎?」
「……嗯。」她羞怯地輕應了聲。
「那我們上床歇息吧。」
「好。」兩人剛走到床邊,外頭忽然傳來李泰的聲音——
「莊主,您睡了嗎?」在洞房花燭夜來打擾莊主,他已經有挨罵的準備。
「什麼事?」他出聲問。若不是要緊的事,李叔斷不敢在這種時候來打擾他。
「老夫人讓我來請莊主過去一趟。」
「發生了什麼事?」他劍眉微擰了下,朝房門走去。今晚是他的洞房夜,母親不該在這個時候召喚他。
隔著門板,李泰委婉道:「是關於表小姐的事。」謝麗娘與人私奔的事他很清楚,他一時也不知是不是該再稱呼她為夫人,只好延用以前對她的稱呼。
聽見是關於前妻的事,路靖麟臉色微沉,打開房門。「她又怎麼了?」他已吩咐靖飛找人看著她,等今晚過後他再處理她的事。
「她拿著匕首,嚷著要見莊主,還說若莊主不去見她,她就自盡。」李泰下意識的壓低音量,不想讓寢房裡的紀絲兒聽見他的話。
聞言,路靖麟神色不豫地皺起眉。
「老夫人怕她真的弄傷了自己,所以讓我來請莊主過去一趟。」他也不想在這時來打斷新人的洞房夜,可老夫人的命令他又不敢不從。
路靖麟按捺下不悅,回頭對紀絲兒道:「絲兒,你先歇息,娘找我,我去去就回。」
「好。」她沒有多問,目送他走出房門,融入夜色中。
雖然方才李叔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她還是隱約聽見了他們的交談,思及今日在婚禮上發生的事,她不禁輕擰起眉心。
***
位於西邊的一處廂房,謝麗娘手握著一柄匕首,一邊撩起衣袖露出右臂。
「娘,我真的沒有騙你,你看。」
瞅見她露出的手臂佈滿了猙獰的疤痕,路老夫人倒吸一口氣,「怎麼會傷成這樣?」
「娘,我是真的得了不治之症,這些就是證據。」
「什麼不治之症?那些不過就是普通的傷疤罷了,少拿這來唬娘!」路靖飛不屑地撇嘴道。
「這不是普通的傷疤!我身子因為莫名地出現潰爛,於是找大夫看,看了好幾個大夫都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肌膚一天天的潰爛,我不敢讓你們知道,因為我怕靖麟會嫌棄我,情況愈來愈嚴重,大夫最後跟我說,這病沒得治了。」說到最後,她掩面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