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確是要逃啊,但我不讓他逃啊。」
「姊,這人是誰啊?」頑皮的關小妹好奇的打量眼前這位英俊的輪椅哥哥,直接不拐彎抹角的語氣就跟時下所有年輕人一樣。
這時候關爸爸也從廁所走出來,手上還拿了份在蹲馬桶時打發時間的報紙,而關媽媽則從廚房裡端菜出來,一邊用大嗓門喊道:「巧巧,你帶朋友來玩了呀?快請人家坐呀。」
關小弟口沒遮攔的代答:「媽,人家自己有座位。」
左誠浩整個人都僵掉了。
「姊,你說要帶來的朋友就是他喔?為什麼他看起來很緊張的樣子?」關小妹煞是有趣的直盯著人家。
關爸爸拿著報紙瞧了一眼,雖然看到女兒帶了一位坐輪椅的朋友,他神情並無異樣,像平日般露出慷慨的笑容道:「有朋友來玩呀,快招呼人家。」
「爸、媽,他是我男朋友,叫左誠浩。」
現場突然靜默下來,所有人定住不動,關爸爸拿著報紙站著,關媽媽拿著碗筷晾在空中,關小弟和關小妹也呆站著,全部的視線部落在左誠浩僵掉嚇傻的表情上。
他沒料到巧巧就這麼直接說出口,讓他連找個地方躲的機會都沒有,他尷尬的感受到關家所有驚訝的視線全集中在他身上,心情也沉到了谷底。
他們會怎麼想?女兒的男朋友居然是坐著輪椅的人?想必會不高興吧?肯定會反對吧?他已經有心理準備接受異樣的目光,他們肯定不歡迎他的造訪。
「是你男朋友呀?」
「姊,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長得好帥。」
「快,叫人家一起來吃飯呀。」
咦?
他呆愕連連,想不到關家人不但沒有露出厭惡的目光,也沒有大驚小怪,只除了一開始的呆住之外,立刻又恢復正常了,還與他閒話家常。
左誠浩很訝異,他們沒看到他坐輪椅嗎?女兒交了一個坐輪椅的男朋友,他們不反對嗎?
「你為什麼坐輪椅啊?」關小妹毫不尷尬又直接了當的問。
左誠浩呆呆的望著坐在他右邊的關小妹,當介紹完他後,巧巧就去廚房幫媽媽的忙,把他一人丟在客廳沙發上。
「我……曾經發生車禍。」
「喔?所以你兩腿骨折是不是?」
左誠浩望向坐在他左邊一臉好奇的關小弟,一樣的直接了當,問話毫不忸你。
「比那更慘……我變成植物人……」
「耶?」兩人同時驚訝的喊出來。
「耶什麼耶,你們兩個在混什麼?還不去幫忙拿碗筷。」關巧巧將湯端出來,展現大姊的威風,對著兩個喜歡混吃等死的弟妹命令。
「我在忙著幫你招待客人耶。」關小妹道。
「對呀,我們在陪他聊天,這樣他才有賓至如歸的感覺,是不是?」關小弟也跟著附和,最後用「是不是」三個字問人家,一副強迫人家同意的樣子。
左誠浩坐在沙發上苦笑,聽著這兩個小弟小妹唱雙簧,而且還是圍繞著他最尷尬的雙腿問題,但是從他們口中問出,卻又完全不帶任何鄙視的意味,彷彿像在問他家住哪裡一般的平常,同時也帶著好奇心。
關爸爸和關媽媽兩人更絕,對女兒帶他回來,絲毫沒有任何意見,還要他隨意,當自己家就好。
他是獨子,所以從沒享受過擁有眾多兄弟姊妹的家庭氣氛,關家與他家是完全不同的類型,這個家很熱鬧,很隨興,可以說是講話毫無禁忌的。
一開始他很緊繃,卻發現自己很快就適應了這種輕鬆的氛圍,倘若他們把他當客人看,或許他會很拘束,但是關家人跟他講話就像跟家人一樣,百無禁忌。
「哇塞!你當了八個月的植物人?不會吧?!」
「所以你現在在做復健嘍?」
「所以你也不是殘廢嘛。」
「原來姊姊在照顧你啊,難怪,我就想她發什麼神經,辭了工作去醫院當志工——」鏘!被敲頭的聲音。
「敢說我發神經病,找死。」
第9章(2)
飯桌上熱熱鬧鬧的,大家七嘴八舌的發言,像在聊八卦似的問他當植物人的感想,讓左誠浩既好笑又想哭。
這家人真是有趣,他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面對他們,有著從未有過的輕鬆,因為關家人毫不做作,他也親眼看見巧巧在家裡的另一面,原來她還頗具大姊的威嚴。
關媽媽熱切的挾菜給他,要他多吃點,而且她是一個靜不下來的媽媽,吃沒幾口,就站起來去做別的家事,像一隻忙碌的蜜蜂到處飛。
不知怎麼的,他突然有種熟悉的感覺,好像似曾相識,彷彿他也曾經經歷過這種氣氛。
巧巧說要帶他去他倆曾經相識的地方,這表示他曾來過關家才對,但是為何關家人是第一次見到他呢?
關小弟挾了一塊香腸,正要入口時,卻定住了,看著香腸,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轉頭盯著左誠浩。
怎麼了?左誠浩也疑惑的看著關小弟。
「冒昧問一下,你『那一根』還能用嗎?」
左誠浩的臉皮僵住了。
「你找死啊——」關巧巧聽了禁不住尖叫咒罵。
「哇哈哈——」關小妹笑到噴飯。
關爸爸則是一個拳頭像在打沙包似的往兒子頭上敲下去,鏗鏘有聲。
「好痛耶!」
「怎麼可以問人家這種問題?」
「我是關心姊姊的幸福——哎喲!」這次是所有人的拳頭一起敲下去。
關爸爸罵著兒子,然後對左誠浩歉然道:「抱歉,我這兒子口沒遮攔。」
話才說完,像蜜蜂一樣忙碌的關媽媽在房間拉著大嗓門喊道——
「老公,我放在梳妝台上的內褲呢?怎麼不見了?」
「穿在我身上。」
「什麼?!」
「拿去洗了啦。」
「呿!」
額上掛黑線、僵硬、尷尬、哭笑不得,是左誠浩此刻的表情,剛才是誰罵自己兒子口沒遮攔的?
這就是關家人,說話百無禁忌,吃飯像菜市場一樣吵。
不知怎麼著,他想笑,非常想笑,而他也笑開懷了,這一天,是他打從住院以後,度過最難忘愉快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