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便好。」他溫和的聲音一斂,轉而對隨從之一吩咐,「平戎,查查是哪家的馬竟如此膽大妄為。」
「是。」一名身材魁梧,一身戎裝、佩刀的男子領命。
「它叫劣少,是開陵城外楊家寨寨主的愛馬,平時囂張跋扈、為非做歹、踐踏百姓、草菅人命,惡名遠近馳名。」
紗紗像報流水帳似的把自己知道的情報一古腦兒的告訴他。
「是嗎?」他笑了。「姑娘知道的倒很清楚。」
「當然,我很怕它。」她點點頭,神情還是呆呆的,被他迷的。
劣少的主人之於她,就像那些家裡有惡犬又放出來不關好的人家一樣,讓人恨得牙癢癢可是又不能拿他們怎麼樣,因為那些主人通常都比畜生更加可怕,她沒本事招惹哪。
「少主,老爺、夫人還在等您。」書生打扮的隨從之二點到即止的提醒。
「知道了。」他傾身要將紗紗抱下馬。
「少主,我來。」不多話的平戎長臂一伸,將她接落了地。
沒再多說什麼,三人三騎漸行漸遠。
紗紗依依不捨的看著他們輕騎過開陵河,朝反方向而去,直到手臂傳來提竹籃的微微酸痛感,她才驀然警覺時間的流逝。
「天哪!」
太離譜了,她竟被一名萍水相逢的陌生男子迷得忘了一切,人都走遠了還回不過神來。
她連忙提著竹籃往開陵河對岸奔去,這下她不必為自己找理由了,沒有任何人會原諒她的。
???
開陵河分為南北兩岸。
南岸多半是達官貴人的華麗宅第,北岸則是酒館茶樓、異國商品的集萃地,開陵城裡熙熙攘攘的人潮說明這裡絕對是大英皇朝最繁華的城市,其中尤以御街上那家有著醒目招牌的「一葉知秋樓」最為風雅。
紗紗急急忙忙奔進一葉知秋樓的優雅樓坊,一口氣爬上二樓,二樓臨窗是她們的老位置。
今天是她們「蘭花會」每半個月聚會一次的日子。
除了她之外,蘭花會的成員尚有左丞相之女宋兮冽、右丞相之女皇甫初雅、開陵首富的千金白妝丞,以及「不榭草堂」的藥莊小姐顧衣兒。
她們五人是在當今令狐皇后開辦的女學堂「翠微府」結識的,一見如故,義結金蘭,因此附庸風雅地將她們的聚會命名為蘭花會,專門商討如何剷除開陵城裡的地痞流氓和奸商。
「總算來了。」優閒的啃著手中的醬油瓜子,顧衣兒調侃的聲音在看到紗紗現身之後響起。「說真的,紗紗,直到剛剛為止,我們都相信是我們四個不約而同記錯了日期。」
「別這麼說!」擱下竹籃,紗紗急著解釋,「其實是因為……」
「我知道。」顧衣兒挑挑眉道:「大弟早餐沒吃飽,纏著你煎荷包蛋,二弟找不到褲子,你翻箱倒櫃又是一番工夫。」「對!對!」紗紗如釋重負,她們瞭解就好,她不必解釋了,她的專長是家事,不是解釋,對不擅言詞的她來說,解釋是件很痛苦的事。
皇甫初雅往嘴裡丟進一顆白妝丞剝好的果仁,懶洋洋的看了紗紗一眼。
「嘖,連找借口都不用心,兩年來如出一轍、了無新意,紗紗,你要檢討檢討了。」
「是真的!大弟今天早上真的又沒吃飽,二弟也真的又找不到他的褲子!」紗紗急得臉部紅了。
「無巧不成書嘛,我們相信你。」顧衣兒皮笑肉不笑地說。
「無辜的揚龍、揚虎,又被你們的姐姐拿來用嘍。」皇甫初雅伸了伸懶腰,還無可不可的打了個大哈欠。
「你們就別再為難她了,先讓紗紗坐下來喝口茶、喘喘氣吧。」宋兮冽似笑非笑地說。
「是呵,你們瞧她臉都髒了,肯定跑得很急。」白妝丞暫時把替皇甫初雅剝果仁的工作擱在一邊,溫溫雅雅地拿出白手絹,細心地為紗紗抹淨臉上的黑煤色。
「我臉弄髒了嗎?」紗紗摸摸自己的臉頰,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嗟,你瞧,這麼髒。」白妝丞把白手絹攤開來,上頭烏蒙抹黑的一大片,現在應該稱之為黑手絹比較合理。
「赫!」紗紗頓時跳開來。
天哪,她的臉是什麼時候弄得這麼髒的?
噢,她想起來了,一定是二弟趁她手忙腳亂替他穿褲子的時候,把他玩過煤炭的髒手往她臉上抹。
難怪那位俊翻天的貴氣少主要走時連對她流連的望一望都沒有,而她,她居然還那麼近的地著人家一瞬也不瞬的呆看著,這張黑臉不把人家嚇死才怪,虧他還一直維持著風度翩翩的笑容,真是好定力呀。
想到這裡,紗紗像洩了氣的皮球,無力的癱軟在桌上。
她的命運為什麼那麼乖違?初次心動的邂逅,卻換來驚嚇的結果,唉……
看到紗紗瞬間半死不活的樣子,皇甫初雅挑挑眉,「怎麼了?就算遲到自責也不必裝死呀。」
「你們不懂……」紗紗聲如蚊蜥,幽幽地說:「我剛剛在開陵河遇到……」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我們就開始吧。」顧衣兒拿著她做的筆記,準備和她的姐妹淘好好痛批被她點上名冊的惡棍,在這熱鬧的茶坊裡,紗紗的聲音太小了,她根本沒聽到。
紗紗只好把到口的話吞了回去,現在是開會時間,她還是少把這種風花雪月、無病呻吟的東西拿到格面上來講,以免貽笑大方。
「等等,紗紗,你剛剛說你在開陵河遇到什麼?」皇甫初雅耳尖的聽到了,她向來對一些無關緊要、馬馬虎虎又可有可無的東西最感興趣。
有人鼓勵,紗紗又起死回生,她振作了一下,準備好好闡述她的「初戀」。「我說我遇到劣少……」
不幸地,她話還沒說完又被截斷。
「無聊。」皇甫初雅嗤了一聲,懶洋洋的垂下眼皮。「遇到劣少有什麼了不起?誰沒遇過它呀。」
紗紗連忙說明,「不是啦,是遇到劣少,然後……」
「說到開陵城永遠的惡棍,那非西門家的西門惡莫屬,他平時仗勢欺人,以整人為樂,被他欺壓的老百姓敢怒不敢言,我認為,現在該是我們蘭花會發揮正義感,反過來整整他的時候了。」顧衣兒雙瞳明亮,神采奕奕,說得條理分明、鏗鏘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