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奇了。」尹子蓮沉吟。
「確實是。」尹少竹難得地沒挖苦。
「當晚,你可有撞見不尋常的人或事?」宋元熙不甚明白,只能朝僅有的線索找答案。
「沒有,我在三樓廂房喝酒,待了快兩個時辰。」
「那根本就是醉翻了嘛。」他啐了聲。
「不,於棠是千杯不醉的酒量,就算大醉也不會睡過三個時辰。」尹子蓮懶懶看了好友一眼。「八成是有人對他下了迷藥之類的,才會讓他不省人事。」
「但古怪的是,在我身邊的花娘都是與我最熟識的,她們根本沒有道理陷害我呀。」尹於棠努力回想睡前的所有細節。「那晚我要迎春去取酒,夏傑跟著上樓,斥退了花娘,扶我上床睡,等我被叫醒,就看見官爺和慘死的迎春了。」
「你這些日子以來,有沒有得罪誰?」宋元熙眉頭沉攏著。
那日是因為有客人路經房外,瞥見房門未掩,好奇瞧了一眼,驚見裡頭似乎情況不對才趕緊報官,並非是有人在案發後刻意報官,故意栽贓,所以更讓人難以釐清真相。
「三爺向來秉持以和為貴的法子與人交往,根本不可能得罪人,況且這些年他根本不在金陵,能得罪誰?」
廳口突地傳來了一道軟嗓,眾人抬眼探去,就見丹禾長髮束起,身穿青柳色長衫,外頭套了件銀白緞繡半臂,儼然像個俊俏少年郎。
霎時,大夥停止了交談,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她身上,讓她愈來愈不自在,最後尹於棠忍不住跳出來擋在她身前。
「看夠了沒?」
「你們倒是愜意,躲在房裡溫存,都不怕半夜有人殺人?」宋元熙撇嘴冷哼。
丹禾粉頰微燙,還未開口,尹於棠已經搶白,「醉月樓裡有武師,總比待在尹府安全一些,至少有什麼差池也不會因而驚動我娘。再者,對方並非想殺我,而是想要嫁禍。」丹禾看向他,唇角微勾,喜歡和他之間無需言明就能互通的心意。
尹子蓮和尹少竹輕點頭,慶幸自家的弟弟還有點腦袋。
「據我所知,這些年來,三爺從未與人交惡。」丹禾再度開口。
「你怎麼知道?」
「因為……」話說到一半,她不禁咬唇。
「說啊。」
耳邊是宋元熙的催促,眼前是尹於棠的不解,她眼一閉,決定豁出去。「因為這些年我一直掌握著三爺的行蹤,他究竟上哪做了什麼,我一清二楚……那是夫人要我辦的。」
後頭那一句,顯得欲蓋彌彰。尹家兄弟都知道母親不是那種會干涉兒子的黏膩性子,所以後頭補強的話裡讓人確信,她純粹是為了自己才這麼做。
這一點,尹於棠自然很清楚,也更加欣喜。
換句話說,她儘管對他冷淡,但還是悄悄關心著他,而他們竟在這麼愚蠢的狀態之下,分隔兩地。
多傻,空蹉跎!
丹禾直垂著眼,瑩白耳垂抹上誘人紅暈。
「咳。」宋元熙咳了聲打斷眾人的沉默,輕聲說,「話是這麼說,但是他遠在淮南,你又怎能憑藉他人寄回的隻字片語確定他真無與人造怨?」
「想嫁禍一個人,沒必要千里迢迢跑到金陵。」她回答。
「要真是如此,這件案子如何能水落石出?丹禾,你沒忘記你和我之間的約定吧?」
尹於棠立刻開口,「這是我的事,和丹禾無關。」
「你還真敢說,要不是你酒醉誤事,又何必要丹禾替你擔?」
「我沒有喝醉!」他真想喊冤。
他在最熟悉的地方喝酒,而且完全沒有醉意,天曉得一覺醒來怎麼會釀成命案了?
「你要是別喝那麼多的話,別人豈有法子算計你?」尹子蓮一語中的,點出問題所在。
尹於棠垂首不語,不作辯解,但在他身後的丹禾卻很清楚他是為何借酒澆愁。
今日會變成這樣的結果,全都是她造成的,她自然得要親手處理。
「丹禾,你可有看法?」尹子蓮淡問。
「大少爺,丹禾以為下手之人必定是相當熟識三爺之人,也許還是自己人。」先前她趁著著衣時,將一些細節稍稍想過,做出了推論。
「喔?」
「被殺的花娘迎春,在醉月樓裡是四大金釵之一,名聲一高,不免心高氣傲,得罪恩客,但就算有恩客意圖殺她,也不該是在三爺身邊殺了她,畢竟能踏進醉月樓的客人若非達官亦是富賈,多少要賣尹府些許面子。」
尹於棠微挑起眉,難以置信她少在外頭走動,卻連迎春個性驕傲都知曉,可以想見為了掌握他,她安了多少眼線在醉月樓裡。
「聽以——」
她想了下,說:「在殮房時,我在迎春的右手指甲裡找到了一層皮,代表她被殺之時是有意識的掙扎,而動手抓著那個兇手,只是從那一小塊皮很難推算究竟是兇手身上的哪處,但可以確定的是,那人身上必定有傷,這也是個線索。」
「丹禾,你倒是觀察入微,只是不曉得你有沒有發現,於棠的指上亦是有刮過的傷?」宋元熙托著腮,問得不怎麼認真。
「我比對過了,三爺的指上有傷,也確實是像被指甲刮過,但這更代表兇手的傷必定是在指上,所以他才會依樣畫葫蘆在三爺的指上留下傷。」
尹於棠不禁看向自己的手,才發現指背上確實有傷。
宋元熙忍不住拍拍手,以顯他的讚佩。
「能差得動心高氣傲的迎春並不容易,但要是誆騙說是三爺要她服侍,她必定會前來,而能詳細利用這事的,絕對是自己人,而且那人並非有殺意,只是想要讓三爺吃點苦頭。」
「那麼,就是指醉月樓裡的雜役和武師了?」尹少竹掂算著。
醉月樓屬他管理,裡頭的武師和雜役皆由他佈署,人數不少,這下可頭痛了。
「也許三爺在不知不覺中得罪了對方,但……我這兩天和三爺走得近,並未發覺三爺和樓裡的有齟齬。」她擰著眉,推算到這兒,就難以再往下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