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我叫父王休了伶姨,伶姨就不是皇室之人,你就願意救了嗎?」
這女人的腦子真是有問題!他面無表情的瞄了她一眼,根本沒把她的話當真。
「醫者父母心,你這樣見死不救跟草菅人命有何不同?」
「我不過就是個江湖郎中,沒有多大本事。」
「哼!你根本就不是江湖郎中,只是不想出手相救才貶低自己!」她站到他面前,強迫他抬起頭看她,「大不了本郡主拿項上人頭保你,縱使伶姨有任何不測,你也不會掉半根寒毛,這樣行了吧?」
一大清早,在瑾王府側門角落的一條死巷裡,李舞揚跟柳巖楓吵了起來——認真說起來,其實只有李舞揚在吵,柳巖楓僅是靜靜地聽,他一直坐在門檻上一臉平靜,老半天也不答腔。
站在巷子口把風的夏竹、夏雨,雖然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但看見自己主子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不用聽也明白郡主八成是在浪費精力。
半天過去了,李舞揚還是不死心的繼續遊說,而柳巖楓依然無動於衷。
「柳巖楓,今天我一定要你點頭,若你不救我伶姨的話,我就……」
柳巖楓冷冷的看著她,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就……」她的眉頭皺了起來,「與你老死不相往來!」
他輕歎了口氣,窮極無聊的低下頭繼續吃梅花糕,一點都不把她的威脅看在眼裡。
「柳巖楓!」看他滿不在乎的樣子,她氣憤的拉住他的手,因為太過激動,還不小心打掉他手中的梅花糕掉到了雪地上。
他彎腰正要撿起。
「別撿了!」她制止了。
他停下動作,緩緩的抬起頭看她,她的神情嚴肅又認真。
「這次我是說真的!」她忽地聲音一低,喃喃問道:「難道我之於你……一點意義都沒有嗎?」
他目光靜靜的盯住她,久久,才吐出一句,「別逼我。」
「我不是逼你,只是若沒有伶姨,我可能早就死於荒野了。」她蹲在他面前,握著他的手,雙眼一刻不離的瞅著他,「求求你!」
「別逼我。」他還是重複同一句話。
「你跟皇室到底有什麼血海深仇,非要弄得你見死不救不可?」她忍不住激動的嚷道,「除非你有一個好理由,不然別說我逼你!」
「我不想說。」他可以答應她一切,但就是不能出手救皇室之人,就算天降紅雨也不可能。
她倔強的抬起下巴,並不打算退縮,兩人誰也不服輸的僵在原地。
第5章(2)
「郡主,要吵等晚點兒吧。」夏雨突然大驚失色的衝過來,「外……那個紫絮郡主的轎子朝這方向來了!我們快走!」
「你跟夏竹自己找地方躲著。」柳巖楓輕摟住李舞揚,輕輕一躍,人就消失在夏雨的面前。
夏雨錯愕的眨了眨眼。人呢?!
一個抬頭,她就見郡主和柳巖楓已經跑到屋頂上頭了。
哇!她不由得一臉讚歎。不過這時可不是她讚歎的時候,她連忙跑了回去。
兩個下人出現在王府後門,就算被發現,隨便編個理由也能唬弄過去,但郡主乃千金這軀,可就沒那麼簡單,若讓紫絮郡主看到郡主跟個男子在一起,到時肯定要起大風,捲起千尺浪了。
李舞揚新奇的看著自己站在屋簷上。
「怕嗎?」聊巖楓問。
「有你在,不怕。」她被緊抱在他懷裡,手指著李紫絮的轎子,「那是我妹妹。」
他只是分心的瞄了一眼,隨即收回目光,謹王府裡除了她之外,其他人他都沒有半點興趣。
「走!」
她還來不及開口,就被他整個人抱起,嬌小的身軀緊貼著他,他的體溫因而傳到了她身上,讓她一點都不覺得冷。
柳巖楓帶著李舞揚出了城,雖然已是初春,但城外依然雪白一片,望過去茫茫無際。
「馬兒!」看到在城外的馬匹,她驚喜的叫道。
那是他在市集買下那匹會傷人的脫韁野馬,立意原是要送給她,但怕她將馬兒帶回府裡會難以交代,所以就暫時讓他照料。
他鬆開手,她立刻興奮的跑向馬匹,臉色紅潤、充滿活力,在馬兒的身旁滿心開懷。
她拍著馬兒的頸子,注意到它身上沒有馬韁或馬鞍。「這馬兒還真是遇上了一個好主人。」
柳巖楓不解的對她挑了下眉。
李舞揚嘴角輕輕一揚,「獵人抓住野鷹,要褪其野性必須先綁住雙腳、蒙其雙眼,讓它腳不能行、眼不能見,活在一片黑暗之中,訓練到它聽話為止,此興稱之為『熬鷹』。」
她明亮的雙眼直視著他,不帶絲毫羞怯,反倒噙著對他的佩服。
她繼續道:「這匹野馬被獵戶捕抓到,送到市集販賣原是不幸,因為它來自荒野,本有與生俱來的野性,若要褪其野性它肯定吃不少苦,但它遇到了你,受你照料,卻依然可以留住自己的本性,著實非常幸運。」
就如同人一樣,繁文縟節總是麻煩,她不也想要自由自在,卻得被圈在繡房裡長大,等著嫁人?
他嘴角微揚,伸手將她摟進懷裡,「舞揚,這世上總有許多的身不由已。」
他低柔的聲音幾乎迷惑了她,她靠在他懷中,輕聲說道:「你堅持不救我伶姨,也是身不由已嗎?」
聽她又提起這件事,他心頭沒有不悅,只是淡淡的歎了口氣,明白她是說什麼都不打算放棄了。
「告訴我,」她抬起頭,一臉期盼的看著他,「你不救皇室之人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他靜默了好一會兒,目光無意識的落向遠方,此刻雪後初晴,空氣清新,遠方山頂上一層晶瑩的雪花,別有一番美意。
「當年朝廷派人殺了我娘,」他開了口,聲調沒有太大的起伏,「從那時始,只要是皇室之人,都算是我的仇人,這算是個好理由嗎?」
她身軀因為他的回答而一震。
他給了她理由,而這個理由……她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駁。理智和心中情感強烈的拉扯,最後,難以言喻的苦澀淹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