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夫人沉下臉,看向一直不發一語的兒子,「滿樓,你倒是說話呀,你到底喜不喜歡不換?」
方纔師尊責備他妄動凡心,此刻又被錢氏夫妻這麼質問,錢滿樓一時心思煩亂到不知該說什麼。
見他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錢常在神態和悅地道:「滿樓,你不要顧慮,把心裡的話說出來,若真喜歡不換,咱們就去向金家提親。」
「提親?」錢滿樓愣了下。
「沒錯,你若喜歡不換,就讓你們成親。你快說呀,到底喜不喜歡她?」
「我……」狹長的黑眸望著錢氏夫婦,在他們的注視下,他慢慢地開口,「我不可能娶她。」
錢夫人聞言欣喜地道:「你看吧,我就說嘛!滿樓怎麼可能喜歡不換。」
錢常在疑惑地望住兒子,「可是這段時間他明明常常同不換在一起。」
錢夫人不以為然地回說:「那也不能代表他喜歡不換呀!滿樓只是好心幫她,你不要想太多了。」
「爹、娘,我先回房去了。」將他們的爭執拋在腦後,錢滿樓離開書房,抬首望著天上高掛的弦月,面無表情地走向寢房,每一步都透著說不出的沉重與掙扎。
此刻他才明白,要斬斷一份情念竟是如此的難,宛如在割自己的血肉。
「金姑娘,少爺出去了。」
又得到這個回答,金不換失望地轉身離開,獨自一人走向武館。
她已經有四、五日沒見到錢滿樓了。
原本天天都會主動來找她一塊到武館的人,這幾日也不知在忙什麼,突然看不到人影。
搬著磚塊木頭時,抬頭看不見他的身影,見不到他那彷彿滿天星光般閃閃發亮的笑容,她黯然若失。
她好想他,好想見見他,就算他不再來武館幫忙也沒關係,只要讓她看看他就好……
她從來沒有這麼惦念過一個人,從來沒有因為想著一個人想到夜裡難以入眠。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累了,所以他不再到武館幫忙,還是她做了什麼事惹得他生氣,所以他避著她,不再見她。
她努力回想著,自己是不是哪裡做錯或是說錯了,不然那天回來還好好的,怎麼第二天他就不再去武館幫忙,也見不到他了。
若是他累了可以坦白跟她說呀,她不會勉強他去,但阿木卻又跟她說——
「少爺不是嫌累不去武館,他這陣子真的有事,不能再過去幫忙。」
看見她形單影隻,身旁不再有錢滿樓的陪伴,來幫忙重建武館的街坊和弟子不解地低聲出口——
「怎麼這幾天都沒看見錢少爺?」
「該不會是小兩口吵架了吧。」
「依不換的性子,怎麼可能跟人吵架。」
「難道是錢少爺病了?」
「說不定是幹活太累,所以不來了。」
「欸,去問問不換不就知道了。」
「你去。」
「呃,我瞧她臉色不太好,還是下次再問吧。」
送午飯來的蘇大娘看見休息吃飯時,金不換一個人坐到一旁,低頭悶悶吃著,吃沒兩口,就抬頭往旁邊看一下,接著出一會兒神,再低頭扒了口飯,然後不久又往旁邊看去。
她看得心頭不捨,不禁走過去坐到她旁邊以前錢滿樓的位置。
看見她,金不換開口叫了聲,「蘇大娘。」
蘇大娘歎了口氣,直接問道:「不換,你是不是在想錢少爺?」
她垂下眼,沉默了下才說:「我好幾天沒看見他了。」
見她這模樣,蘇大娘摸摸她的頭,「你是不是喜歡上錢少爺了?」
「我喜歡錢滿樓?」聞言,她怔了怔,「原來這種牽掛惦念的感覺,就是喜歡呀!」
見她居然到現在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思,蘇大娘有些哭笑不得。「你不知道自個兒喜不喜歡錢少爺嗎?」
「不知道,我以前又沒喜歡過人。」她茫然地回答。
聽她這麼說,蘇大娘不由得想到當時杜開期為了翠紅院的姑娘要取消跟她的婚約時,金不換一臉淡定的表情。看來她確實不曾喜歡過杜開期,所以才會一點也不生氣。
「不換,那麼你對錢少爺是什麼感覺?」蘇大娘又問。
她仔細想了想,「跟他在一塊很開心,見不到他,會很想他。」說到這兒,她看向蘇大娘,「蘇大娘,錢滿樓是不是在避著我,所以才不見我?」
「這……我也不知道。最近這幾天,我也沒見過錢少爺,我想他可能真的有事在忙吧。對了,老爺子今日跟城主說了,打算明天搬出錢府,搬到錢少爺幫咱們找的那座別苑去。」
「……噢。」金不換失神了下才點頭。若是留在錢府,還有可能見到錢滿樓,搬出去後,就不能常常見到他了。
除非他像以前那樣自個兒來找她……可是她隱隱覺得他好似在躲著她。
傍晚時分,從武館回來後,她去拜託阿木。
「阿木,你能不能幫我轉告你家少爺,我跟我爹明天就要搬走了,請他跟我見一面好嗎?我想向他親自道別。」
「好,我會幫金姑娘轉達。」阿木一口答應。
因此第二天他們離開前,她終於見到他。
「錢滿樓,我要走了,謝謝你這段時間的幫忙。」
他只是看著她,不發一語。
見他面無表情,臉上不再有笑容,金不換抿著唇,低聲問:「是不是我惹你討厭了,所以你躲著我?」
「不是。」錢滿樓搖頭。
「那你為什麼都不來見我?」她忍不住問他。
「因為……我也要走了。」他神色平靜,心裡卻如翻江倒海般,苦苦壓抑著想將她擁入懷裡的慾望。
金不換聞言吃了一驚,「你要去哪?」
「我要四處去遊歷。」這幾天他花了很大的力氣拚命克制自己不去見她,斬斷情念真的比他想像的還要難。
最後,他想唯有離開有她的地方,也許才能徹底斬斷對她的情思,不再一心想著她、惦著她。
「為什麼?」聽見他要走,她胸口驀然一緊。
「我想好好看看這個世間。」他隨口找了個理由。